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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扫完再拿开,否则落下来的灰尘不可收拾。
房间若铺着地板,这是比较好办的,拎来一大桶清水,用拖把整个拖上一遍就行。若铺的是砖,便很麻烦,要用铁铲子把砖面上经年积下来的泥垢一点一点铲干净。这活儿基本上由家中的孩子们来干,事后一人赏一把铜子儿就行。
清洗门窗桌椅是最烦人的事,只因为大户人家的木制家具讲究雕刻,雕得越繁复细致越好,这就必然苦了清洗它们的人。要用抹布一点一点塞进弯弯扭扭的木雕中,来回地拖拉,把积尘擦净。遇有特别细致处,是用筷子头上缠了湿布,捅进去洗擦的。
加上天井、廊沿、门堂、门楼、院墙、大门附近的一段街面,整个大扫除的工作紧锣密鼓也要三天。
再说蒸年糕。糯米粳米三七开对,大箩大箩地淘洗干净,清水中浸泡一天一夜,捞起沥干,倒进石臼里春碎,筛出细细的米粉。请来的年糕师傅紧跟着往米粉中拌水拌糖。这是地道的技术活儿,水拌多了会粘成团团,水拌少了又会使年糕松散,多多少少全凭师傅手里的感觉。
这边师傅拌着米粉,那边打下手的仆佣们就要加紧烧火了,火候若不够,蒸出来的年糕粘牙,看相也不好,主家就会觉得晦气。
米粉拌妥,用粗网的筛子再过一遍,筛出来的湿粉松松撒入糕箱,再上蒸笼。接下来的关键便是由师傅掌握火候时间。那糕箱也有讲究,底板上刻有各种花纹,有松竹梅兰,有福禄寿的吉祥字样,年糕蒸好了倒出来,花纹清晰地凸现在雪白的糕上,中间再点一朵小小的红梅,真是漂亮极了。
庭院洒扫干净,馒头年糕蒸妥,花生瓜子炒好,还得熬糖稀做花生糖,米花糖。要把风鸡风鸭从廊口拿下来浸泡、摘毛、焖煮。要蒸出大盘的腊肉、香肠。要用花椒八角等等大料烹制出五香的猪肚、猪舌头、猪心、猪耳朵。要发好海参、鱼肚、鱼翅、鱿鱼,泡上香菇、木耳、笋干待用。要剖鱼、洗鱼,做鱼丸、虾丸、肉丸。活鸡也得宰杀煨烂,做海参鱼翅一类的汤菜是必得拿鸡汤吊味的。
天哪,真是数也数不清的活儿!若没有心碧这样能干的总调度,指派着仆佣们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这个家里还不要乱成一锅粥?
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老太太也能上阵,搬一个凳子在厨房里坐着,指点得福他们如何做菜。心锦是念佛之人,性喜干净,便由她监督洒扫之事。绮凤娇怀孕已经四个来月,因是冬天,穿了臃肿的棉袍,倒还不大看得出来。她自小学戏,家务上全不灵光,好在穿衣打扮的事情还算内行,就派了她带了几个裁缝给全家老小赶制新衣、新鞋、新帽、新袜及围巾手套一类的东西,也是人尽其才。这样一来,家中的闲人只剩济仁和几个孩子们了。
这天下午,心碧在厨房里忙着熬麦芽糖,准备送灶神爷上天,小玉闻到了甜味,跑进厨房,脑袋从心碧腋下伸出来,好奇地东张西望。
心碧随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有什么好看的呢?别在娘这儿添乱!去找你哥哥姐姐玩去。”
小玉噘了嘴说:“没有人跟我玩。”
“人呢?都哪儿去了?”
“哥哥上街买爆竹放,二姐三姐去同学家玩,四姐在房里描年画。”
“大姐呢?叫大姐给你剪个窗花。”
小玉“嘻”地笑起来:“大姐和大哥哥两个人头靠头睡在床上说话呢!大哥哥咬大姐的舌头,大姐不怕疼,还笑。”
厨房里的得福和桂子先还憋了气使劲忍着,终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小玉不知何事,跟在桂子后面笑。心碧脸上就一阵发臊,没好气地在小玉屁股上甩了一巴掌。打完,怔一怔,自己也笑了,说:“小丫头,瞎说八道。”
桂子逗小玉:“你大姐没让你走开?”
“没让。她叫我看画书,别看她。”
几个人又笑。心碧边笑边骂桂子:“有没有出息?招惹着小孩子说这些。”拿双筷子在锅里搅了一团粘糖,递给小玉,“外边吃去。”
小玉吃着糖,像被磁石吸引了似的,不知不觉又往大姐房间里走。
房门虚掩着,门里有压抑的叽叽咕咕的笑声,小玉听出这声音是大姐发出来的。她轻手轻脚推开门,想猛然一叫把大姐吓一跳,却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发傻:哪儿来的大姐?屋里明明是两个面目英俊的年轻男人。高个儿穿毛线衫的那个,是之贤大哥哥。矮个儿的穿一套笔挺西装,西装有点大了,袖子和裤脚边都挽着,系蓝白二色条纹的领带,头上一顶灰呢礼帽,帽檐低低地扣在额上,手里还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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