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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段山路,古松高伟,松实清香布满空气之中,不时有松鼠溜窜而过,远方传来几声清唳,隐隐约约还有瀑布潺喧,幽静无比。陆寄风走得心旷神怡,毫不觉疲累,暗想:「若能在此地生活,倒是惬意得很。」
两人越走越入深山,地势渐渐崎岖难行,陆寄风咬着牙紧跟在后,支离骸也不怎么理他,只顾自己往前走。陆寄风回头看看来路,只看见身后一大片郁郁苍苍,枝繁叶茂,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努力地跟着他,不敢拉开距离。
两人步至一处河水边,对岸是一片高耸的山壁,高入云端,壁上光秃秃地,有如被一把大刀削劈开来一般。
支离骸站在河边,等陆寄风气喘吁吁地赶上,才一把再抓住他,踏水点萍,两三下便跃过湍急的河面,一吸气,竟往山壁上奔去。
陆寄风吓出一身冷汗,紧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生怕这位高手一个中气不顺,无法排空御气地扶摇而上,反倒将两人都摔成肉酱。
但觉扑面冰风,两只脚不知何时已落在地上,身子一软,差点便站身不住。
陆寄风睁眼一看,眼前竟是一片广大的平台,周围树木扶疏,错落有致。在平台前方,高门伟轩,楼阁错落,白墙黑瓦,虽然朴素,却气势宏伟。而转身往后看,只见烟云渺渺,千山万壑尽在脚下,不时有一两只雪白大鹰长唳着,划破云空,在云层上投下一掠而过的影子。
陆寄风张大了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里若非天庭,就是仙乡。但是天庭怎有这样的冷清?仙乡又怎会如此地孤绝?
支离骸见陆寄风发怔的样子,倒是说了话:
「此处,无人寻得着你。」
陆寄风转头望向他,他也正低头斜睨着陆寄风,便往内走去。
这样高耸的地方,自是不必围墙以划分地界了,他拉着陆寄风的手往内走,两扇黑色铁铸大门咿呀开启,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个老妇。
陆寄风又是一怔,这妇人垂垂老矣,比一般女子更为高大,一头黄发束在脑后,五官长得十分突出,脸上皮肤一点人色都没有,惨白如纸,松垮垮地垂挂着,眼睛很大,但眼珠子颜色浅淡,隐有碧玉之翠意,便显得有些可怕。
支离骸对那老妇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陆寄风听不懂的话,便负手往内走,陆寄风正要跟上,已被老妇一把抓住,往另一个方向拉去。她一伸出手抓陆寄风,陆寄风才看清她手臂上都是绒绒汗毛,简直像个大汉。
陆寄风惊道:「你,你做什么?」
那老妇充耳不闻,将陆寄风抓到一间石室,石室自壁上一角伸出一根翠竹,竹孔中不停地流出清水,流入下方的一个大水槽中。那老妇动作灵便地便去剥陆寄风身上的衣服,陆寄风虽欲反抗,却被老妇轻易闪过,两三下便把陆寄风脱个精光,丢入水槽中。
陆寄风有些气恼,还是乖乖让老妇替他洗个干净,换上衣裳。沐浴更衣后,风霜尽去,破烂的衣服也换上普通青衫,陆寄风神气清隽,俨然是个飘雅英俊的中原少年。
老妇人点起烛火,领着陆寄风往内走去,绕过一座小园,曲曲折折地,终于来到一幢小屋前,进入门中,老妇便自行退下。
陆寄风四下张望,干净的屋子内陈设简单,几案及书架上却有着不少简册竹卷。
正前方的粉壁上,挂着一大幅天象图,榻上的两边各立着一座比人还高的铜鹤灯架,灯光金灿,照得一对铜鹤栩栩欲飞。有一人背对着他,盘膝而坐,正在缣帛上写字。
那背影古怪,自然是支离骸了。支离骸连头也没有抬,淡然道:「过来。」
陆寄风脱屐上榻,透过支离骸的肩头望去,他写的字体挺拔潇洒,却有点儿眼熟,陆寄风定下神来,顺着笔迹一字一字地看下去,居然便是灵宝真经的内容。
陆寄风的呼吸略一有变,支离骸便知他的想法,放下了笔,顺手将面罩再套上,才道:「坐下。」
陆寄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难道……弘农郊外,就是前辈……?」
支离骸点了点头,「你的进境很快,我很惊讶。」
陆寄风不安地看着他,一会儿才道:「您为何总是蒙着脸?」
支离骸道:「你怕么?」
陆寄风不语,支离骸道:「我的身体畸形,容貌古怪,你见了更要怕的。」
陆寄风鼓起勇气道:「我不怕丑怪之人,我只怕心思邪恶的人。」
支离骸的声音里微有笑意,「你又见过多少真正的心思邪恶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