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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低头的下一瞬,朱元璋端着装有汤药的茶盏略往下移,目含薄怒的扫过抬头的二子三媳,若有所思的在另二子媳身上停留须臾。方喝下汤药,命宫人摆驾东宫。
一反避谈太子病情的态度,朱元璋大张旗鼓的到了东宫。
东宫官员见圣驾后面的四对藩王夫妇,心中俱是诧异,不过身为臣子只有领命一条。
其中一位官员急忙说道:“请皇上、诸位王爷王妃随小的这边来。”
仪华一直冷眼旁观,自将东宫一众官员神色尽收眼底,心绪越发不宁,只觉后面定有事情发生,又不知将会发生何事,只好亦步亦趋跟在朱棣身侧。
不一时行至东宫正殿,听说圣驾到来,寝殿里的人全迎了出来。
朱元璋脚步不停,径直穿过跪倒一片的人群,大步走进寝殿。
仪华低着头小心跟上,余光在跪地众人身上看过,见这些人中除了宫人就是太医,并无一个外臣在,唯一一个靠得上不是臣子的,就是周王。
留心注意时,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你少年声音道:“孙儿允文叩见皇祖父。”
仪华凝目往过一瞟,微微讶然,眼前头束宝冠、穿青锦罗袍的十三四五岁少年,竟然是朱允炆。她不过短短两三年不见,小允炆已长成如斯少年郎,端是面如冠玉,气质尔雅,与其尚武的祖父叔伯兄弟截然不同,翩然一位初具风华的佳公子。
显然朱元璋也喜欢这个气质出众的皇孙,俯身亲自扶起跪首的朱允炆,目光慈爱道:“你还小,皇祖父说过你父王身边有多人照顾,你不用一直侍奉床前,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朱允炆听到皇祖父拳拳关切之话,眼眶一红,自然地扶住朱元璋,道:“侍奉患病父母,是为人子之责,皇祖父勿要为孙儿担心。倒是皇祖父面色不如前些日子好,还请皇祖父保重龙体,方是百姓之福,孙儿之幸。”
祖孙两关系亲呢,看得有心人一阵眼热,只听晋王妃微咳一声。
朱允炆循声看去,注意到随行而来的叔叔婶母,忙要过去行礼拜见,朱元璋却手上一挥,话中暖意淡了几分道:“先去看你的父王吧。”说完示意朱允炆搀扶他入内,众人纷纷跟随而行。
甫一入内,憋闷的热气夹杂着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仪华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走。
寝殿内铺着软厚的大红毡,走在上面可消脚步声,却消不完一行二十几人导致的声响。
侍奉汤药在榻下的太子侧室陈侧妃听到响动,立马说了一句:“殿下,皇上来看您了。”声音饱含哽咽。
“扶本宫起来,本宫要给父皇请安。”太子有气无力的声音里透着坚持。
“殿下,不行呀……”陈侧妃“咚”的一声跪在地止,匍匐在脚踏上痛哭不止。
“不许起来!”朱元璋急忙阻止一声,由朱允炆扶着,脚步慌乱的疾行到太子的床前,带着掩不下的浓浓关切,轻斥道:“糊涂!是虚礼重要,还是你病情重要?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置来看你的老父于何处?”
两句话问得太子面红耳赤,刚由着陈侧妃扶着躺下的他,又要起身告不孝之罪。
“好生躺着,养好你的身体,才是对老父的孝心。”朱元璋让朱允炆扶着坐下,亲自阻止了太子起身,又连番询问了一些话;许多回话因太子体虚无法答,皆有跪在脚踏上的朱允炆一一答道。
一时间,倘大的寝殿内静悄悄地,只有祖、子、孙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
仪华垂首侍立众人之中,听着眼前不时传来的话语,有些恍惚的想到:原来天家在皇权之下,不是没有亲情可言,只是对象不同而己。曾以为极受皇恩的晋王,拿来眼前一比,也不过是那微乎其微的眷顾。
想到这些,仪华有些好奇晋王此刻的反应,她目光略往右一看,晋王果真已乍然变色,看向床榻的目光越发冷冽。一眼毕,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低头看不清神色的朱棣,莫名地她心中一搐,只觉朱棣在无形中竖起了一道厚墙,阻隔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也包括她……
专注朱棣之时,不觉那边三人已续完话,朱元璋目含隐痛的看了太子一眼,转回头,已然不显情绪道:“给你们兄长请安吧。”
太子虽不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君,仪华忙敛心神,与叔伯妯娌一起上前行叩首之礼。
太子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半晌,方见跪在地上的八位兄弟与弟媳,他吃力地笑了一声“自家兄弟,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