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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低头抿了一口茶,亦抿去唇边的不屑,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能知道我的苦心,不怨我就好。”说着亲手拉起李西坐到身边,单手挑起她尖尖的下颌,细细打量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你比起盈儿长得更像华仪,我早就将你当做自个儿亲生的。”
李西忍住心下的厌恶,避开谢氏的触碰,故作羞怯偏头道:“谢母亲怜爱。”谢氏顺势放下了手,又一派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今年也十三了吧?”
其实李西今年年底才满十二,但若以年轮,她周岁是十三了,遂点头答道:“是的,母亲。”一听是肯定的回答,谢氏一下笑得极是明丽,惹得李西心底莫名一慌,直觉谢氏必有后招耍出。
果不其然,谢氏话什一变,论理道:“你也自幼习读《女戒》、《女训》等书籍,知道为女子者要习得两处,一为女德,一为女红,而作为魏国公宅出来的女儿,更应该擅于此两处。”李西听不出不对,尽管心里一直警惕着,也只有点头默认。
见李西点头,谢氏又道:“这京城的大家宅邸,其闺秀养至十三年华,皆会禁足绣楼习得一身才识,一备十五及笄之日显于众人眼前,以便宜寻得好夫家。”话略停了一停,叹道:“唉,你六岁之前,我未予你缠足,一直就觉得有愧于你。为了你将来的前程,我只有狠狠心,将你禁足绣楼一年半载,请人专门教导你。”
话一落,谢氏不予李西反应之前,扬声唤道:“催妈妈带两位妈妈进来见过小姐。”
须臾,就见次间帘子一撩,一个眉眼透着精明的五十多岁的婆子领着两名三十来岁的婆子走了进来。这两名婆子虽已是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尤是那名双眼无神的婆子更是风姿卓越,行走间,姿态妩媚风情,不似良家女子。
观之到这,李西心头猛地一沉,还未琢磨二人的来历,崔妈已笑着福了身,指着身边的一名婆子道:“这是绣花娘许娘子,擅针刺女红,以后教导小姐女红手艺。”语毕,又指着不似娘家女子的那婆子,道:“这是瞎先生林娘子,精乐器,以后由她教导小姐技艺。”说着,抽了二人一把,嗔怪道:“还不快给小姐请安。”
许娘子、林娘子一得话,忙俯身行大礼,齐声说道:“婆子拜见小姐。”
望着眼前的四人,李西怒极反笑,好一个如意算盘,给她设得套子。竟找了三姑六婆中的二人来教导她!这绣花娘倒还罢,确实是教导大家闺秀女红;可这瞎先生却不是什么好货色!
瞎先生顾名思义即双目失明的女子,是由宋代流传至今的一词。这瞎先生颇有美色,静技艺,善笑谑,常被大家妇人招至宅内供养用以说书,或是由男家主带至枕边,门风也多为她们败坏。现在却找了这样一人来教导她,是让她学会哪门子技艺?又去迷惑于谁!
怒气难消之际,陈姨娘的话又一次回响耳畔,李西立时想明:难道谢氏准备将她送去北平,与朱棣做妾?
看着李西脸色骤然剧变,却只端坐着半日无反应,谢氏怀疑的眯了眯眼睛,这丫头到底知道些什么,莫不是风声走露了。刚想到这,谢氏忙摇头否决,这不可能!不过就算是她真的察觉一二,此事说来也是难得便宜了她。就她一个排不上名的外室女能给燕王做小,也是莫大的福分。
心念至此,谢氏以不容回决的语气,一锤定音道:“从明日起,你不用过来请安,只需好生跟着两位妈妈学为女之道即可!我给你两年时间,学成之日,便是你起名上族谱之时!”
第九章 国殇(上)
李西被拘楼阁上,是洪武十四年四月间的事,转过了夏秋冬,就翻了年,不到几月春日即过,又至一年夏暑。
应天地属江南,每逢春夏之际,四周都弥漫着炎热的气息,待到暑气最盛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及时雨,总会不早一分亦不晚一分地纷繁而至,以靡靡霏霏的水帘遮挡了烈日的凡尘,为躁动的人心浇下一片宁静。
李西不知她是何时喜欢上这水雾迷蒙天,一如此时,她又趴伏在窗棂间,以手托腮,目不转睛的望着绵细如针的雨水,兀自出神。
“吱呀”一声门扉启开,一道轻缓的脚步声从外及至,李西稍稍醒过神,偏头看了一眼,兴趣索然的说道:“外面下着雨,妈妈让个丫头去领就是,犯不着湿了鞋子自个儿去。”冯妈低头瞧了瞧刚换的弓鞋,眯眼夸了一句“小姐眼真是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