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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教她:
你待我一尺,我待你一丈,你待我一丈,我待你天上。
人长天也长,让他一步有何妨!
老太太这些充满睿智的教诲,的确有中原人士的广阔心胸。来到台湾,祖母的处境当然一落千丈,在大陆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老太太,居然托人在兵工厂用废弹壳打造了一只大铁砂锅,在煤球炉上熬稀饭飨宴乡亲,而且一边熬一边念念有词:
想要稀饭熬得好,要搅三百六十搅。
老太太甚得人望,领袖邻里。初渡海的外省人,离乡背井,来到台湾,几乎都有一段奋斗史,其中不少在大陆上曾经风光过,但因环境逼迫,两袖一捞,从头干起。康芸薇的祖母,便是其中一个。康芸薇把奶奶写得有声有色,替她心中“永恒的母亲”留下一幅令人难忘的肖像。康芸薇的叔叔抱怨奶奶没有及时变卖大陆上的产业,在台湾只好过穷生活,老太太反驳道:
那有啥办法!蒋委员长那么个好男人,把江山都丢了,我那点家产算什么?
康芸薇的散文风格,一如她的小说,不以辞取胜,而以情感人,写到她的几个宝贝儿女,固然深情款款,但在她最近的一本散文集《我带你游山玩水》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是她的丈夫方达之先生,康芸薇与方达之结缡三十年,伉俪情深。方达之毕业于台大,有理想,有抱负,但却规规矩矩地做了一辈子公务员,壮志未酬,于1990年病逝。丈夫在世时,写到他的文章不多,大概有点不好意思多说自己的先生,丈夫过世后,康芸薇写他的文章,篇篇感人。《我带你游山玩水》虽然不全是写方先生,但丈夫的身影却无所不在。这本集子,可以说是康芸薇为她先生方达之竖立起的一面纪念碑;纪念他们两人在一起幸福的日子,纪念丈夫走后哀伤的岁月。方达之在世时,康芸薇的文章总是充满了煦日和风,经过大悲后,即使写欢笑,也不免凄凉。
康芸薇的三个儿女个个孝顺,全是“妈妈党”,丈夫去世后,儿女们更加体贴,送礼物、陪妈妈旅行,但儿女的孝心却无法取代丈夫的情谊,丧夫的哀痛与失落,只有自知。小儿子继来大概是最受疼爱的幺儿了,一次继来把家中用得早已坏旧的餐具扔掉,康芸薇嚎啕大哭。儿子恐怕无法理会母亲的心情,他丢弃的,不是家中的破旧,而是母亲最珍贵的记忆,年轻人往前看,要摔掉过去的累赘,但对于暮年丧偶的母亲,与丈夫共同度过的过去,也就是她生命最美妙的部分,如何丢弃、怎能丢弃。伤逝,是这本集子最动人心弦的基调。
知音何处——康芸薇心中的山山水水(3)
康芸薇另外有一本散文集,题名《觅知音》,大概作家希望有更多的知音读者吧。这次我把康芸薇几部作品重新细读一遍,发现康芸薇曾写过这么多篇好小说及感人的散文,竟然还有“但伤知音稀”的感叹,可见文章解人难得。
康芸薇附注
记不清找白先勇写序是哪年的事,总之我们都年轻,社会没有今天这样繁华,还很文学。有次文友聚会隐地说:
“白先勇如果给一本书写序,这本书至少可以多卖五百本。”
我马上对白先勇说:“我出书你要替我写个序。”
他也立即说好,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年代,朋友在一起很真诚,喜欢抢着说话,没有顾忌也没有委婉之辞,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我是个很不会做事情的人,却又是家庭主妇,又是职业妇女,丈夫常说,我做事情慢中还带乱。因此,等我出《我带你游山玩水》找白先勇写序,我们头发都白了。
那时他正在忙《牡丹亭》来台北上演,带了我所有的书坐飞机,台湾、大陆、美国三地跑,序迟迟没给我,我催他,他说:
“你的书我都看完了,我还没有空坐下来,坐下来很快就写好了。”
白先勇在台北光复南路的家没有书桌,我那篇序他是等他弟睡了,坐在饭桌前写的。有没有人因为他的序买我的书我不知道,他看了我所有的作品,对我的了解,那种来自老朋友处的关怀与安慰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在此我特别对先勇说声:
“谢谢。”
康芸薇书目
《这样好的星期天》
短篇小说 文星书店 1966年8月
《这样好的星期天》
短篇小说 大地出版社 1981年4月
《两记耳光》
短篇小说 仙人掌出版社 1968年9月
《十八岁的愚昧》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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