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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一帆說著轉過身,「可是——就算我已經逃離出來,我也每天都生活在矛盾之中。每當我看見負面的新聞時,我都會回憶起我生活的那個村子。每當我取得成就想要開心時,我又會時常責怪我自己,我可以這樣開心嗎?我有資格嗎?我配嗎?我時常覺得自己非常割裂,我回不去過去的村子,也融不進現實的世界,我格格不入,像是卡在這個世界裡不合時宜的一枚釘子,帶著鋒利的尖端,卻不知該刺向誰……」
段一帆苦笑著,嘴角卻因痛苦而抽動了一下,「我今天才發現,我所厭惡的,不僅是我的父親,更是催生出我父親這樣人的社會環境。我一生都無法原諒我的父親,一生都無法治癒這種痛苦……」
「一帆,你不需要原諒。」
洪勁妮走過去,淡淡道,「因為他不配,他們不配得到你的原諒。」
洪勁妮控制住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經很棒了,你逃離了那個地方,成長為了現在的段一帆。你曾經的經歷沒有打敗你,反而讓你成為了一個對弱者的痛苦更加的敏感,對這個世界的不公更加的警惕,樂於助人,善良勇敢的段一帆!」
段一帆倏地紅了眼眶,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痛苦竟然在一方面也造就了現在的自己。
「一帆,我們都要學會不害怕這個世界,不再害怕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一切。我相信你,未來的某一天,一定可以真正的跟過去告別。你要相信自己,畢竟連病魔都沒有辦法打敗你,你肯定可以找到一條讓自己真正開心的道路。」
「謝謝你,妮子。」
段一帆擠出一絲笑意,他眼鏡片後的眼眸從忿然變成了釋然。
「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結完婚以後我想回那個村子一趟。」
洪勁妮有些不解地看著段一帆。
他走到攝影機前,拍了拍,說道,「我想把鏡頭對準那裡,以記者的身份,去調查拐賣婦女兒童的案件。」
洪勁妮仿佛看見了他靈魂里閃耀的光芒,一個人是多麼的複雜,又是多麼的堅強啊。
段一帆推了下眼鏡,開口道,「我以前看過這樣一段話,凡是活著的時候不能應付生活的人,都需要有一隻手擋開籠罩在他命運之上的絕望……」
「但用另一隻手記錄下他在廢墟中的見聞……」
洪勁妮默契地繼續道,「因為他所見所聞比別人更多,且不盡相同。」
「畢竟,他生時已死,是真正的倖存者。」
他們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是卡夫卡的日記,我們在病友團一起看過的。」洪勁妮笑道。
段一帆點了點頭,伸出手,「我想用一隻手撥開我頭頂上的烏雲,用另一隻手拿起攝像機,盡我所能地記錄下這個時代正在發生的故事。我很遺憾,那個暴力而無序的世界曾擊敗了我的父親,但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不被它擊敗……」
洪勁妮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道,「不會的,一帆。因為我們都是不願屈服的倖存者。」
窗外的陽光照在二人的臉上,那易碎的光芒卻有著堅不可摧的力量。
「凡是活著的時候不能應付生活的人,都需要有一隻手擋開籠罩在他命運之上的絕望。但用另一隻手記錄他在廢墟中的見聞,因為他所見所聞比別人更多,且不盡相同,畢竟他生時已死,是真正的倖存者。」
——卡夫卡
在這個下沉的世界,願我們都可以成為不願屈服的倖存者。
47 月光皎皎,星光粼粼,她走火入魔,他動了凡心。
洪勁妮走在回別墅的小路上,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這一天的經歷仿佛已經度過了幾個輪迴,她有氣無力地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她坐下以後才發現,這是那一晚白暮晨在路燈下哭泣的長椅。她撫摸著長椅上的木板,心中抱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此刻能遇見白暮晨的話該多好啊……
洪勁妮經常單方面的,跟老天爺玩一種沒有輸贏的賭注。
比如,如果我可以三口吃完這個包子的話,那今天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再或者,如果我能用六步走完台階的話,那今天一定與眾不同。
洪勁妮又靠著意念跟老天爺打起了賭,如果我閉上眼睛倒數五個數,再睜開的時候能夠看到白暮晨,那說明……今晚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五、四、三、二、一!」
就在洪勁妮睜開眼的時候,真的聽到了白暮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