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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吻了她,也吻了小弟弟,心里那会真难过,但并不为离开难过——因为我们之间有沟坎相隔,实际上每天我们都是分开着的。活在我心中的与其说是她对我的拥抱,不如说是拥抱后的情景,虽然她是那么尽可能地热情拥抱我。
我上了马车后,听到她叫我。我向外看去:她独自站在院门前,把那婴儿抱起要我看。那天清冷而无风,她抱着那孩子眼巴巴望着我,她的头发纹丝不动,衣折也不摆。
就这样,我失去了她。那以后,在学校里睡梦中,我看到的她也是这样——在我床边沉默无语,怀抱着那婴儿,仍那样眼巴巴地望着我。
第九章 一个难忘的生日
三月间,我的生日到了,那以前学校发生的一切我都掠过不谈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斯梯福兹比过去更令人仰慕敬佩。如果不提前,学期结束时他就要离开了。在我眼里,他比以前更朝气蓬勃,更独立不驯,因此也更使人着迷。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心中只留下那时的那件大事的印象,对其它的那些较小的事的记忆似乎都被它吞没了。
我甚至难以相信自我回到萨伦到我生日这其间竟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只能认为这样是因为我知道事实应当如此;否则我会深信这两件事之间并无间隔,它们是接连而至的。
那是怎样的一天,我对此记得多清楚呀!我还能感到那天弥漫在空中的雾气;我还能透过那雾看到幽灵般的冷霜;我还能感到被霜打湿的头发垂到我脸上;在那个雾气沉沉的早上,一根流着蜡泪的蜡烛幽幽点燃在阴暗的教室里供照明之用,我还在那里张望,能看到同学们呵气暖和手指和跺地板取暖时呼出的白气在那清冷的空气中盘旋缭绕。
吃过早饭,我们已被从操场带进了教室后,夏普先生走进来说:
“大卫·科波菲尔去会客室。”
我心想准是皮果提又送来好多些吃的了,所以听到这命令心中为之一振。我附近的一些学生在我慌慌张张离开座位时还请我分发好东西时千万别忘了他们。
“别着急,大卫,”夏普先生说,“我的孩子,来得及呢,别着急。”
如果我当时有点头脑的话,就会对他说话时那动感情的语调有些奇怪了;可我当时想都没想。我急急忙忙来到客厅,看到克里克尔先生坐在那儿吃早餐,他面前放着一份报纸和那根棍子,克里克尔太太手里拿着封打开了的信。但是那儿没有一大包吃的。
“大卫·科波菲尔”,克里克尔太太把我带到一张沙发前和我一起坐下,并说道,“我要和你很好地谈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的孩子。”
克里克尔先生当然是我一直在注视的,他这时摇了摇头,并不朝我看,还用很大一块黄油烤面包塞住嘴而止住了一声叹息。
“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界每天有变化,”克里克尔太太说,“也不知道人们是怎样在这世界上逝去。可是我们人人都得知道这事,大卫;我们有的在年轻时就知道了,有的上了年纪后才知道,而有的一生都知道。”
我热切地看着她。
“你在假期结束离家返校时,”克里克尔太太停了一会又说,“他们都好吗?”又停了一会,“你妈妈好吗?”
不知为什么,我发抖了,但我仍然热切地看着她,不愿回答。
“因为,”她说,“我很伤心地在今天早上听说,你妈妈病得很重。”
在克里克尔太太和我之间升起一层雾,她的身影似乎在那雾后动了一下。然后,我感到滚烫的泪水顺着我脸往下淌,接着她的身影又不晃动了。
“她病情很险恶。”她又道。
我这时便明白了。
“她死了。”
根本不必这么告诉我。我已经伤心地大哭了起来,我感觉得到我已是这么一个广漠世界上的一个孤儿了。
她对我真是好极了。她一整天把我留在那里,有时让我在那儿单独呆呆;我哭,哭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再哭。当我再不能哭时,我就开始想了,这时我心头的压力重到无以复加,我的悲伤是那样一种无法缓解的钝痛。
可我的思绪是纷乱懒散的,我并没有专注地去想压在我心头的不幸,只是围绕着这不幸在纷乱懒散地胡想。我想到了我们那幢寂静关闭的房子。我想到那婴儿,据克里克尔太太说也早就日益虚弱了,他们相信他也会死。我想到我们住宅附近墓地上我父亲的坟墓,想到在那棵我十分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