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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知道她不会真的睡过去,但他想不出比装聋作哑更好的办法来摆脱眼下的尴尬。
他干脆回到台灯前,再次打开了电脑。
浅沼还在那边等他。
抱歉,久等了遇到了商烦?
没什么,私事哈!
是否注意到那两个海客失踪是的,很奇怪有线索吗无两人同时消失,是默契还是巧合据观察他们并无来往假设印度军官已上战场假设德国人死于车祸瞧,答案有了我在开玩笑但很合理还是找出真正的答案吧同意,少校。晚安再见,中校。关机浅沼走了,屏幕上剩下一片寂静的蓝色。李汉盯看那片蓝色发起呆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关灯上的床,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能感觉到躺在身边的妻子并没有真正睡着,看来这装聋作哑还得继续下去,他把仰面朝天的姿势改为侧卧:肯对着妻子。
快一年了,他以为他差不多已经忘掉了那件事。起码不再去想它。现在当一个叫嘉琪的女人来到他身边时,记忆又复活了。这时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像给录相带消磁一样,抹去这段记忆。
对那个夜晚的回忆能在他心里割出血来。
回忆一次出一次血。
现在,在已经结痂的地方,又开始向外渗出血珠……
那天晚上他乘坐的航班直到午夜才在北京落地。回到家时,整座塔楼已没有一星灯光,当然也不会有电梯。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二十四层也就是塔楼的顶层,掏出钥匙悄悄打开了自家房门。他没有告诉嘉琪他今天回来,他想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他绝没想到另一意外正在等他。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廊里,轻手轻脚地走向卧室时,他听到了往常只有他和嘉琪在一起时才有的那种动静。
他像遭了雷击似的定定地立在那里。
他先是听到了一个女人像长叹一样的喘息,这声音他非常熟悉,不,太熟悉了。接着,他听到了—个男人急切的低语,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但他完全猜出来,这已经不能让他吃惊了,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对这个男人的声音也非常熟悉!
在“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从脑中一闪而过后,他选择了静悄悄地离开。他不愿意让自己被损害的感情和尊严,再去受那种难堪场面的羞辱。
他提起放在门廊里的手提箱,踩着来时的五百多级台阶,朝二十四层的楼下走去。
他唯一的疏忽是忘了关门。这使半夜里被猛烈的穿堂风吹醒的嘉琪爬起来关门时,在门边大惑不解地站了很久。她清楚地记得昨晚上她关好了门,而且还从里边上了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当然,对这一点李汉不会知道,而且永远不会知道。知道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睡在他身边这个女人。当时她连另一个男人也没有告诉。
第二天晚上,李汉在事先打过电话之后,才回到家里。这一夜,他睡在了沙发上。
嘉琪是个明白人,她没有装傻,也没有多问一句。
他们就这样坚持着熬过了春天。又熬过了夏天。人秋时,李汉找到了从香港回北京休假的何达将军,要他想办法把自己调到了香港驻军司令部。
对痛苦的回忆是最灵验的驱困剂。
李汉就在这回忆中眼看着一月十四日的晨光隔着窗帘使屋子里的一切变得渐渐清晰。
这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第几个不眠之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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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天快亮时才不再翻来复去的妻子,李汉默想。
慕尼黑 2O00年1月14日
“如果有人一太早就从花店里买了上千朵玫浇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很有钱,长官。”
“笨蛋!这说明他得跑遍半个慕尼黑!他就总得留下点儿什么,蛛丝马迹,懂不懂?”
“懂了,长官。”
“那你就赶快派人去查,我要知道的不是有人送,而是谁送的玫瑰花?”
“是,长官。”
施密特警长额头冒汗地结束了与慕尼黑市警察局长的通话。
汉斯一家人要比施密待警长还要晚一些看到那堆玫瑰花。
他们是在听到门铃晌起来时,才去把门打开的。这样,在慕尼黑的天空还没有完全放亮时,他们看到了不知何时也不知何人送来的那上千朵红白黄三色的玫瑰花。然后,他们又看到了那个摇响门铃的人。
鲁道夫·汉斯。
他们家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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