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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其手段至辣,其施放至公。此花既受其吹嘘,必仍被其摧折,后日亦终与冢中之花,同归于尽。猩红万枝,吾视之直点点血泪耳。”梦霞独自沉思,满目闲愁,苦难摆脱,乃就案头,擘笺拈管,赋诗二首曰:
◇梨花
幽情一片堕荒村,花落春深昼闭门。
知否有人同溅泪,问渠无语最**。
粉痕欲化香犹恋,玉骨何依梦未温。
王孙不归青女去,可怜辜负好黄昏。
◇辛夷(即木笔)
脱尽兰胎艳太华,蕊珠宫里斗春花。
胖o露容方湿,隔院东风信尚赊。
锦字密书千点血,霞纹深护一重纱。
题红愧乏江郎笔,不称今朝咏此花。
书竟,复朗诵一遍,搁笔沉吟,百无聊赖。继念香魂虽有依归,新冢尚无表识,于心不能无歉。梦霞固擅雕龙之技者,乃取白石一方,欢平之,伏案奏刀,二时始就。其文曰:
梨花香冢
己酉三月青陵恨人题
呼馆僮持去,立之冢前。而梦霞此时实倦极矣,遂倒榻而眠,沉沉睡去,不复知夕阳之西下也。
金乌没影,珠蚌剖胎,一天凉意,满地流波。比及梦霞醒时,已月移花影上栏杆矣。壁上时钟正叮当敲十下。月光从窗罅透入帐中,照衾枕上花纹尽现。时觉寒气骤加,梦霞深深拥被,方拟重续残梦,忽闻隐隐有呜咽之声,不知何自而至。梦霞大惊异,倦眼朦胧,豁然清醒。侧耳静聆,细察其声浪所传出之方向,则决其为来自窗外者。哭声幽咽,凄凄切切,若断若续,闻之令人恻然心动。梦霞惊定而怖,默揣此地白昼尚无人迹,深夜何人来此哀哭?呜呼,噫嘻!吾知之矣,是必梨花之魂也。彼殆感余埋骨之情,于月明人静后来伴余之寂寞乎?阅者诸君,此不过梦霞之理想,实亦事实上所决无者也。
梦霞胆骤壮,急欲起而窥其究竟。披衣觅履,蹑行至窗前,露半面于玻璃上,向外窥之。瞥见一女郎在梨树下,缟裳练裙,亭亭玉立。不施脂粉,而丰致娟秀,态度幽闲,凌波微步,飘飘欲仙。时正月华如水,夜色澄然,腮花眼尾,了了可辨,是非真梨花之化身耶?观其黛蛾双蹙,抚树而哭,泪丝界面,鬟低而纤腰欲折。其声之宛转缠绵,凄清流动,如孤鸾之啼月,如雏雁之呼群,一时枝上栖禽,尽闻声而惊起。哭良久,忽见女郎以巾拭泪,垂颈注视地上,状甚惊讶。旋回眸四瞩,似已见新冢上之碑识,纤腰徐转,细步行来。既至冢前,遽以纤掌摩抚碑文,点首者再。继巡视冢前一周,又低眉沉思半晌,而哭声又作矣。此次之哭,比前更觉哀痛,呜呜咽咽,凄人心脾,与颦卿之哭埋香冢,诚可谓无独有偶。此时梦霞与女郎之距离,不过二三尺地。月明之下,上面鬓角眉尖,下而袜痕裙褶,无不了然于梦霞之眼中,乃二十余绝世佳人也。梦霞既惊其幽艳,复感其痴情,又怜其珊珊玉骨,何以禁受如许夜寒,一时魂迷意醉,脑海中骤呈无数不可思议之现象。忽闻铮然一声,梦霞如梦初醒,盖出神之至,不觉以额触玻璃作声也。再视女郎,则已不见,惟有寒风恻恻,凉月纷纷,已近三更天气矣。无可奈何,乃复就枕。此夜之能安睡与否,则梦霞未以告作书者,以意度之,固当为梦霞诵《关睢》三章耳。
咄咄,女郎何来?女郎何哭?哭又何以哀痛至?是哭花耶?哭冢耶?抑别有所苦耶?吾知女郎殆必与梨花同其薄命,且必与梦霞同具痴情。其哭也,借花以哭己耳。呜呼!梦霞幸矣,茫茫宇宙,固尚有与之表同情而赔泪者乎!潇湘沉恨,万劫不消;顽石回头,三生可证。盖此夜之奇逢,即梦霞入梦之始矣。
阅者诸君亦知此女郎果为何如人乎?女郎固非梨花之魂,乃梨花之影也。此薄命之女郎与多情之梦霞,皆为是书中之主人翁,欲知女郎之来历,当先悉梦霞之行踪。
梦霞姓何名凭,别号青陵恨人,籍隶苏之太湖。其生也,母梦彩霞一朵,从空飞下,因以梦霞为字。家本书香,门推望族,父某为邑名诸生,生女一、子二,长字剑青,次即梦霞也。梦霞以生有梦异,父母尤钟爱之。双珠双璧,照耀门楣,亲友咸啧啧忻羡。梦霞幼时,冰神玉骨,头角崭然,捧书随兄,累累两■,小时了了,誉噪神童,长更盘盘,人呼才子。其父每顾梦霞而喜曰:“得此佳儿以娱晚景,世间真乐无过于是。”父本淡于功名,且以梦霞非凡品也,不欲其习举子业、入名利场。梦霞乃得专肆力于诗古文辞,旁览及夫传奇野史,心地为之大开。而于诸书中尤心醉于《石头记》,案头枕畔顷刻不离。前生夙慧,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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