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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关东营靠後,仅一万余步兵。
羌人贼心不死,对中原风吹草动向有耳目。如此大规模调兵动静必难掩藏,关西营空虚,虽有天险为依凭,但以往早有多次羌人攻过来的记录。若他们此时兴兵进犯岂不犹如大开空门?更不用说还吩咐四万没有粮草的驻兵孤军深入腹地,沿途劫掠田地乡镇,简直是自掘坟墓。
军令已下,如今追悔不急,只能想法补救。内忧外患之际,最缺的也许并非兵马而是能臣吧。崇临抬眼看向身旁十数日未见却清臒不少的男子,真挚道:「有朝一日若能拜你为相,天下便安了。」
「殿、殿下……」苏清凌怔住了,慌忙摇头:「清凌何德何能。」
崇临向他伸出手:「清凌,我当你是唯一的朋友。我信你。」
苏清凌颤抖著握上,指掌贴合,用力扣紧。
东篱宫桌案抽屉中,精心卷折著一纸词。词文是崇临少时所作,墨香犹存的字却非他所写。其书法细瘦中有著清灵峻骨,虽没落款盖印,但他识得那笔迹。
幼年丧母,遭人落毒,终日寂寥病中,没半个知心好友,只觉了无生趣。读书明理又有何用,终要少年埋骨千机沈璧。无尽空虚滋长起疯狂的欲望,即使生年短暂,若能让自己的存在与才能为世人所知所重,成为良相,坐握间指掌天下,睥睨世间,夫复何求?因此他写下了那首词,在十二岁的秋夜。
但未曾想,不过数月之隔,一个少年的到来轻易改写了一切。他夺走他的心,却又狠狠剜开撕碎踩在脚底。
杜衡,九年前我敢说,九年後的今天我敢说,便是九个月後许已阴阳相隔我还会说──这辈子崇临最想要的,不是权势不是名位,而是和你青山碧水,携手相伴,暮暮朝朝。
第八章
「够了!」崇嘉一声断喝,气势之摄人连为他添茶的侍卫都吓得魂不附体,马上退立一旁。
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你苏清凌何等身份,敢公然对皇子决策指手画脚!「什麽羌人犯境,纯属无稽之谈。阜匪军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千里之隔,放著几万兵马吃闲饭吗?陇裕关天堑羌人大军还能飞度不成?」
虽然心有畏惧,但苏清凌毫不退让,连面上神色都不曾改:「小人句句实言,望殿下细思明断。天险只是屏障,绝非万无一失。调动边疆屯兵乃是下下策,首先应派遣良将,妥善分调两郡驻军,再从武关星夜兼程急调三万左右兵马……」
一巴掌打飞了案上镇纸,崇嘉神色冷极:「念在六弟面子上我才见你,却不是要听你这堆废话!从武关调兵?兵还没到巴蜀早就沦入贼寇手中了!苏书令史,趁我还没下令把你绑起来治罪,有多远滚多远!」
从兵部总衙出来,已是飞雪满天。苏清凌拢紧身上裘袍,纯白狐毛在风中柔顺飞扬,和白雪融为一色。这件裘袍原搭在崇临盖的锦被之上,临走时他将它披到了自己肩头。
这场战事究竟会如何呢?人力有时而穷,并非所有事情努力便会有结果。
时机已近,若崇嘉继承皇位……可是天下百姓之福?但太子亦难成仁君,斩杀卢启善的祸事便起於他的狂妄无情。六皇子虽是继承大宝不二佳选,但天不我与,又有何用。
自古志在皇权者,有谁为江山社稷、万千子民花过半分心思?光顾著一己帝王业,哪管脚下累累白骨寒。
贤相吗……崇临,我怕是要有负你的期待了。
烛台遮著纱罩,朦胧橘光透出来,映著纱屏绣的彩蝶,在墙壁上投下暗影。
琅环坐在桌前,远远注视著床上沈睡的杜衡。第一次看他累成这样,满脸的疲惫,连走路都摇摇晃晃。七天没回来,一进屋没换衣服倒头就睡,再过会儿天都要亮了。
「唔……」揉揉酸涩的眼睛,杜衡看到琅环,惺忪一笑:「没睡吗?」
「醒的早而已。」琅环回以一笑,谎话说得毫不露痕迹。「公子休息得可好?」
「嗯,几天没阖眼,实在扛不住了,睡一觉真舒服。」杜衡爬下床坐到她身边,从桌上摸块点心就著凉茶大口吃起来,像个饿鬼投胎。
从很久以前,杜衡就不易睡得实,夜里常看他在的隔间突然点亮灯烛。琅环问起,他说做了梦。她便问是怎样的噩梦,杜衡却笑了,摇摇头,说虽是好梦,但都是些旧事,徒增伤感罢了。每每做了这样的梦,他眼中总会多几分阴霾。
「公子明明可以逍遥度日,却辞了状元进宫当太医。你想救六皇子性命?」琅环眼中跳跃幽明灯光,映著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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