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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吼着,手下却不慢,挨个把大兵们的酒碗斟满,最后举起罐子道:“我干,你们随意。”
大兵们怎么可能落后,有的寻酒罐有的忙端起碗干了,生怕比吴译员动作慢。
热闹喧哗的酒宴持续着,热辣辣的美酒一口接一口灌下,吴崇礼一直冰冷着的内心却依然暖和不起来。
此刻你我杯觥交错勾肩搭背,他日可会枪口相向大兴讨伐?
再找不回曾经的信任与交情了,无法言说的疏离和谨慎,化在酒中淤于胸中。
喝到酣处,班长蹩过来:“吴译员,听说冷细摆除了对歌跳嘎秧,还有别的乐子。”
吴崇礼斜他一眼,朝岩吞招招手:“岩吞,班长又惦记你了。”
岩吞也不扭捏,站出去合掌行礼:“请班长手下留情。”
摆夷武士过冷细比武,要模仿狩猎,与大兵比试却不好摆那么多过场,于是直接角力。六武士轮番下场接受大兵们的车轮战,然后是大兵们自己对摔,武士们彼此切磋……直闹到月上中宵。
再一次被岩静丢翻在地,班长趴着不起来了:“我只想跟头人摔的,只想跟头人摔。”
刀头人笑得畅快:“是么?我却不好占你便宜,明天、后天?”
班长就着岩静的搀扶慢慢撑起来,喘息不定:“下、下回,比枪法。”
吴崇礼怪笑:“班长,你怎的老挑自己的弱项?要我说,武士们没玩过重炮和重机枪,你挑那些个稀罕东西,得胜的几率大些。”
班长不以为杵,在哄笑声中走过来,与吴崇礼郑重握手:“吴译员,就此,别过!”
话音不大,场子里却都听着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先还歪歪倒倒的大兵一瞬间被打了强心针般,齐刷刷站起来整理着装。
吴崇礼看得钦羡又心酸。与这样的队伍为敌,只有死路一条。流落异乡的家锡兄,真能逃过他们的追捕?
战争带给老百姓的不只是家破人亡,家破了可以重建,人亡了还活在生者的记忆中,然则那些被战争改变了的想法和人心,却再也寻不回来了。
冷细摆后,班宇大佛爷放下寺中一切事务,云游去了。
勐达土司胆战心惊过了些日子,发现国军并没打算做传说的秋后算账,才探出头来四处联络故人。
“当年勐达设立维持会实乃权宜之计,若非如此,勐达怎能给远征军捐出那么多粮食征集那么多骡马?若勐达真个投降日寇,远征军又怎么会与班宇头人交好,还特意绕道去班宇寨过冷细?”
对于自兵自粮誓死抗战的刀京版土司而言,“抗战三载,集边胞之力,竭一家之力,茹苦含辛,奋斗到底,迄战事结束,本家一贫如洗。”
对于苟且偷安的勐达土司来说,同样是“迄战事结束,本家一贫如洗”。除了捐粮捐马,勐达土司还有其他买命的花销。在掏空了土司衙门后,勐达土司和印太总算打通上下关节,请来一张抗日救国的匾额,高高挂在横梁上。
人生走到这步,回头望一眼,会发现在外敌入侵时,选择不同道路的两位土司,或舒舒服服一路坦途,或上刀山下火海步履艰辛,当他们先后到达“战后”这个终点,面对的却都是同样一贫如洗的土司衙门和同样摇里晃荡的土司座位,这算不算殊途同归?
对于这样的殊途同归,叫人忍不住要质问一句:“老天爷,你真个瞎了狗眼了吗?”
勐达土司虽然买得了一块保命匾额,但毕竟心虚,于是对曾经真正抗日的游击队现在的“叛匪”之流就更加憎恶,打日本人他不敢,打那些缺枪少弹的流匪他自认为是有些把握的。
只是这“痛打落水狗”的带队之人不好确定。
第一人选自然是刀少爷,刀少爷有多年“剿匪”经验,刀属官亦一直忠心耿耿,只是土司的委任状还没签发,就接着属官家的请柬,刀少爷要成亲了。
新郎官出征不吉利!
刀少爷不能去,要绕过勐达第一勇士委派其他人似乎有悖常理。但土司委实不想见刀昭罕。
对于刀昭罕家的吴少爷,土司钦佩而忌惮。日本人当道时吴少爷“劳苦功高”得着过嘉奖,远征军打过来后他又马上与大兵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徒,不能为我所用亦不敢用。
就像当年李汉奸总是想方设法隔着吴崇礼与日本人碰面一样,土司也不敢让刀昭罕捞着太多功劳。刀昭罕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吴崇礼却是异乡人,生性又没皮没脸无耻之极,保不定就撺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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