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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荣不耐烦地插嘴道:“何必为告他什么罪名议论半日?只须夹棍将他套了,一时三刻,屯盐走私、杀梁珂发,甚而昨夜放铜钟暗算我们,一古脑儿全招了,哪费来许多周折?”
狄公道:“不然。这林藩是上了年岁之人,我见他身子虚弱,出了老态,哪里经得起大刑?万一受熬不过,死在大堂下,如何收拾?要动刑只能动那个硕壮的总管,那才是一条凶狠无比的豺狼哩。马荣,你此刻与洪亮、陶甘再去一次林宅仔细搜索一遍,尽可能找到一二新的罪证,这样我们在大堂上就不怕他诡辩或抵赖了。”
马荣领命与洪亮、陶甘出了内衙,点派衙役径去林宅不题。突然典狱气急败坏走进书斋报告:“老爷,不好了,林宅的总管在牢中抹了脖子。”
狄公一惊:“究竟怎么一回事?快说!”
典狱结结巴巴说道:“那总管一关入大牢便与小禁子打问林与消息,小禁子口松,说林藩已被生擒,老爷正待升堂开审。他听了便偷偷抹了脖子,谁知他丝鞋净袜里还藏着有一柄薄刃小刀。”
狄公叹气道:“其余的罪犯须是好生看管了,与我个个搜身,防着学了那总管的样。——我这里开审,证人一个个都横成了尸,如何了得?”
典狱领命,拜辞了狄公匆匆赶回大牢不提。
典狱刚走,老书吏又抱捧了几卷破旧的舆地山川图轴走进书斋,禀道:“老爷,卑职已查阅到了,林宅那水道却原来是古已有之的,林藩只不过作了些疏浚的功夫。”他打开其中一卷图轴,指着濮阳西北方位的一条古渎给狄公看。
狄公看罢,不禁点头频频。——林藩疏浚那条地下水道正为了贩运私盐!
乔泰道:“老爷何不就告他屯贩私盐之罪?我也不明白老爷为何不愿在梁珂发之死上追查林藩。”
狄公看了乔泰一眼道:“乔泰,他也许已看出了我的心曲,我如今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连我自己都不敢十分相信。这个想法究竟是对是错,此刻时间紧迫,待以后稍稍有空时再与你细说。”
第廿三章
洪参军、陶甘、马荣在林宅里搜索了半日,并不见一件可疑之物。马荣忽然想到不如就走那暗道经铁门去圣明观一路看看,洪亮、陶甘拍手称好。
他们从林藩的房间走入地道,曲曲折折经水码头出大铁门,到了圣明观的后院,一路行来也并无异常的发现。三人正沮丧时,陶甘道:“庭院两边的阁楼之上我早疑心是库房,如今说来正便是林藩屯藏私盐的所在。我们不妨再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捉着点盐末儿。”
三人上了楼阁,匍匐在地细细看了楼板上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条缝隙。——一粒尘土都不见,哪来盐末儿?
时近正午,他们垂头丧气回到街上,只觉又饿又累。陶甘道:“前几日我在这里监工拆墙,知道那转弯隅角有一爿小小饭馆,饭馆内单有一种蟹粉饼,内里的馅儿是碎肉渣拌香葱和合的,平锅上一摊,松脆喷香,最是可口。此刻何不就去尝他几张?”
那饭馆名叫“翠凤亭”,门口一排珠帘,斜插着一竿酒帘儿,正在和风中缓缓拂动。三人进去店堂买了十来张蟹粉饼,拣了一副临窗的座头坐了,大口大口嚼了起来。果然葱香扑鼻,馅儿里的热油汁真往嘴角外淌,滴在衫袍上,半天抹不去。三人正吃得出味,马荣忽见一条黑大汉哼着小曲摇晃进店堂来,不由一愣。忙上前招呼道:“沈八相公,一向疏阔,如何久不见了踪影?”
沈八定睛一看,认得是“雍大哥”,噘了噘嘴应道:“久违了。听说大哥原来是衙门里做公的,不叫雍马,却叫马荣,莫不正是你将我弟兄们从圣明观赶走的?”
马荣道:“衙门里做公的又如何?也不是一天到晚为糊一张口奔波不息,受人差遣?哪里有沈相公舒坦,管养着一帮徒弟,吃现成的,还有值钱的东西孝敬。——恕兄弟直言,沈相公身上这件黑长褂甚是体面,想来小别几日,已成了大阔爷。”
他见沈八身上穿的那长褂。好生眼熟,不由起疑。
沈八支吾,马荣脸一沉,喝道:“沈相公,快将那长褂脱下来让兄弟见识见识。”
沈八心虚,正待拔脚逃去,陶甘、洪亮已拦了他去路。马荣上前笑道:“委屈沈相公了。”说着一把撕剥下了那件黑长褂。
沈八早领教过马荣的手段,哪里还敢挣扎?又不甘心撒手离去,站立一旁,嘟囔着牢骚。
“沈相公想要回这长褂不难,只需照直说了这长褂的来历,不知贤弟是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