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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入上阳宫时,我让几名侍女抱了轻软的衾被衣衫等物,提了几样可口的羹汤,一起跟了进去。
上阳宫的内侍打量许久,到底不敢阻拦,由了我大摇大摆进去,将萧宝溶的卧具和脏污了的中衣全更换了,又亲手喂他羹汤吃。
萧宝溶虽是狼狈,但经了太医诊治,神色已略有好转,喝了半碗羹汤,眸中渐渐恢复了一点神采,依稀辨得出以往的清雅出尘。
他抚着薄绸的小衣轻叹:“阿墨,终于有一天,轮着三哥被你照顾了!”
我窥着身畔都是心腹之人,低低哽咽道:“我不照顾三哥,谁来照顾三哥?三哥从不抛下阿墨,阿墨也绝不会抛下三哥!”
萧宝溶苍白清逸的笑容便蕴了极温柔的暖意,手指徐徐在我眉眼间抚过,柔声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他缓缓地将目光投下破旧的窗棂,望着青琐间透入的淡薄光线,轻声问道:“大哥死了,对么?”
他和萧宝隽同处于上阳宫,却病卧在床,又被监视得紧,自是无法探知萧宝隽的动静。但一位才退位不久的帝王忽然死去,小小的宫室之中,必定有所异样。以萧宝溶的聪慧,自是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本就和萧宝隽没多少兄妹手足之情,如今知道他并不是我亲兄长,心下更是凉薄,并不曾因他的死亡伤心多久;但萧宝溶素重情义,兄弟间的情感又比我深厚多了,只怕心下极不好受。
当下我便劝慰道:“三哥,大哥怎样,你先不用理会。你只记着,如果你不能快快好起来,阿墨连睡觉都在哭!”
“傻丫头!”萧宝溶低低地骂,蹙了蹙那让人心疼的含愁眉宇,眼底轻漾着浅浅的波光,出神了片刻,才又道,“阿墨,我晓得你在尽量护着三哥了。但凡事需先为自己打算周全,不要因三哥失了眼前的富贵安宁。”
他握着我臂腕的手捉得很紧,轻轻一拉,已将我扣到他的怀里。只听他叹息道:“三哥沦落至此,生,或者死,都已不是太重要。真有那一天逃不过去了,你能设法护住你那两个小侄儿,一起开开心心活下去,三哥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骤听他亲口说出“死”字,那语调中的绝望和灰心立时如乱麻般捆缚到我心头,连呼吸都涩滞闷疼起来,忙将他抱得紧了,从满是气团的喉嗓间逼出尖细的嗓音来:“三哥放心,不论谁想杀你,都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踩过!三哥到哪里,阿墨便到哪里,便是死了,也不让三哥孤单着!”
萧宝溶的呼吸益发得沉重,甚至颤抖了起来。
同样颤抖的,是他轮廓温软好看的唇,带了潮湿的气息在耳边轻轻磨擦。
“阿墨,现在谁想让你死都没那么容易了。你如想活得更好些,可以叫端木欢颜入宫帮忙。他还在相山隐居,准备等你回来了,继续当你的师傅。”
仿若当真只是类似轻吻般的温柔摩挲,却有这么一段极低的话传到耳边。
微惊地抬眼望向萧宝溶时,他已放开了我,伏到锦衾间卧下,舒适地叹了口气道:“阿墨带来的被衾,睡得真是舒服!”
萧宝溶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男子。他并不怕吃苦,只是舒适惯了的尊贵躯体,经受不住幸福与痛苦间的落差而已。
我想了一夜,第二日去见萧彦时,我向他提到了想请端木欢颜下山来继续教授我功课时,萧彦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多学些东西也好。便是日后找个能干的夫婿,也未必一辈子疼你宠你。可怜你这孩子……”
他大约想起了我落入魏营时的遭遇,也感慨起来,怜惜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相处了几日,我大致摸清了他的性情,也知他子女非死即散,对我这个好容易认回来的女儿,的确很是疼爱,遂大着胆子道:“我是没指望找到真能疼我宠我一辈子夫婿。以父皇对我的宠爱,我也不可能分辨得出,哪些人对我真好,哪些人对我居心叵测。与其打算倚靠夫婿,还不如倚靠自己。”
萧彦笑道:“倚靠自己?这个想法有趣儿。你是个女孩儿,又做不得官,怎么倚靠自己?”
我俏皮地侧了侧头,道:“我是做不得官儿,可我是父皇的公主,我有着尊贵的地位和父皇的支持。以前惠王同样不曾担任朝中重要职位,可却能控制许多掌握实权的大臣,靠的不就是他的皇亲尊位和平素积累下的声望?当然,他很聪明,知道怎么审时度势,让更多的人为其所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帝王情,莫枕逍遥夜(四)
“他不只聪明了。朕从未见到能像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