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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悄声说道:“这是我的!……”
亨利忍俊不禁,合起大手掌,捏住红丝线缠结着的两枚“娘娘钱”,说:“那这就是我的了。咱们还是梨园结义的好朋友,同意吗?”
天寿脸上这突如其来的天真,就像乌云间偶尔射出的一道阳光,又倏然消失了。她没有回答亨利的问题,却垂下眼帘,蹙紧眉头,咬住了嘴唇。
“怎么,伤口又疼了?”亨利连忙关切地问。
“不是。”天寿突然张开那双在消瘦的小脸上显得特别大的眼睛,直直地望定亨利,说,“你告诉我,我的姐姐,二哥哥天禄,还有老葛成和青儿他们……他们都活着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亨利很快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也许他们被其他医生救回去治疗……”
天寿坚决地说:“我要去找他们!”说着就要坐起身,伤口的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得又躺下。
亨利说:“你看,你还起不了床啊!你现在得多吃多睡,好好养伤,好好养身体,你太虚弱了!等你痊愈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找他们,好吗?”
天寿沮丧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泪珠又从眼角滚落到雪白的枕头上。
第五十二章
知道天寿秘密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当然是亨利医生。第二个是布鲁克夫人。第三个人,是陈妈。还有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儿常常来看天寿,他对天寿的秘密不知道也没兴趣,只是喜欢来跟天寿说说话儿,报告许多外面的新闻,也顺带着大嚼一顿陈妈给病人做的中国菜。他大脑袋,瘦肩膀,细长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露出两只尖尖的小虎牙,大家叫他小杰克,都很喜欢他。小杰克是个中国孩子,显然,他从未把面前的中国姑娘同一年前那个月明之夜在葛总兵遗体边见到的中国小兵联系起来。他跟天寿可说是一见如故,没有多久就已混得很熟。
布鲁克船长有时候也来探望一下,表示问候和关怀,礼节性的味道居多。
有这样的养伤环境,有这许多人的关爱,天寿的伤口复原很快。
这个小病人温柔沉默,对所有的人都很礼貌,文质彬彬、举止优雅;但谁都能看到,她很少有笑容,眼睛里满是忧郁和哀伤,常常望着窗外发呆,多半个钟头一动不动,像傻了一样。晚上也常常被噩梦缠绕,住在隔壁的陈妈不止一次半夜被她的尖叫声惊醒,要在她身边安慰好久才能哄她重新入睡。
每天只有亨利医生来看她的时候,她才显出片刻的活跃,但也是稍纵即逝,很快又陷入沉默和忧伤之中。亨利医生和布鲁克夫妇商议,这种情况必须改变,因为忧郁对恢复健康很不利。于是,不但亨利医生来得更勤、逗留的时间更长,而且布鲁克夫人和陈妈也对天寿照顾得更周到,用更多的时间陪她聊天说话,还鼓励小杰克常来常往,逗天寿多说话多笑。
但,并不见效。
心病还须心药医,亨利医生当然也懂得这句中国的俗语。那么天寿的心病是什么呢?不久后的一件事,他看出某些端倪。
那天,天寿服用了亨利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水,从半夜一直睡到次日下午,把连续几天的失眠补足了,醒来时觉得有了精神,同时就感到床身在轻轻颤动,耳边也响着连续不断的轰轰声。她很惊讶,忍着疼痛用力坐起身,从圆窗看出去,发现原来熟悉的码头不见了,原本可以远远看到的金山寺塔不见了。江风在呼呼叫啸,江岸、岸边的田地、树影、小村子都在缓缓后退。一辈子乘过各种各样航船的天寿,立刻失声大叫起来:“船开了!船怎么开了!……我不要船开走!我不要离开镇江!……”
陈妈听到她的吵闹,赶紧给她端了一杯她最喜欢的冷冻果汁,刚靠近就被她打翻,洒了一床一地。她叫喊着,捶着床捶着胸,又挥手把床头小柜上的花瓶一把胡噜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溅起的红红的花瓣、玻璃片和水花差点儿落到闻讯赶来的小杰克和布鲁克夫人的脸上。
布鲁克夫人嘴里喊着“chaldein!chaldein!”走近天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不料平日小鹿般温良的小病人,此时仿佛变成小狼,狠狠一推,把毫无防备的布鲁克夫人推得踉跄后退,要不是小杰克在后面用力扶一把,她定会重重摔倒。而天寿还在那里捶床摇头大喊大叫:“我不离开镇江!……快放我下船!我知道你们要把我卖掉!你们对我好,都是在骗我!就是要卖掉我!……”
陈妈赶紧和小杰克一起扶住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对天寿喝道:“你看你都胡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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