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1/4 页)
正是因为人们时常轻视某种纯洁无瑕的关系或是情感,所以才造就了“爱情”、“友情”、“亲情”的脆弱。看对方觉得顺眼就说爱上了人家,说几句话有同样的见解就认为对方是友人,有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就认同对方是亲戚……就像你自己喝生水得了病,非要说水不是人体必须之物,这种行为不是简简单单的愚蠢可以形容的,它蕴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甚至就是你对那样美好而又不易得的事物的渴望。
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扭曲它,借此来获得心灵上的安慰吧。
多数人没有这么想,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话是这么说,一般人交到朋友的几率还是蛮大,毕竟人口基数摆在那里。在现代社会,人的成长历程通常都会纵横好几个城市,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上班和结婚地点都在不同城市的也不少见。能遇见成千上万有机会深交的人,再怎么也能有两三个朋友,而我的意思是说,王黎不属于那个“一般人”的范畴。
她好像天生就缺乏信任的能力。她不和人说真心话,提起自己的心情总是半遮半掩,说起自己的事情总是半真半假;她既不信任别人,也不信任自己。这个性格没什么不好的,无论在哪个年代,这都能保护她免受伤害。
我认识这样的人——理所当然的事,我认识不少人。他们有男也有女,有道修也有魔修,凡人里也为数不少。但思来想去,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一个,果然还是戮道。
戮道是他的道号。他是个道修,主修卜算之策。
又是科普时间。关于修士们的道号、法号,早古时期确实有严格苛刻的规定和排序,但另一个世界里修士众多,法号、道号又具有唯一性,换句话说就是不可重复的ID,所以到了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称号已经相当随性,只要没什么明显的忌讳——或者有也无所谓,只要你能扛得住别人来找麻烦,爱叫什么叫什么。
道理何在?你要是随便修炼一下,能有个筑基期就行了那种,随便取一个也没什么,重了名也没人理会你。但一旦你到了金丹期,这个ID就在天道那里挂了号了,被纳入一个更高的系统了,你就能接受系统通知了,要守的规矩也和一般人不一样了,还有渡雷劫、渡世事劫,都是依靠你的ID投放的。重名?你敢不敢?万一你刚到金丹期,就轰隆给你上飞升期的雷劫,你冤不冤?
这也衍生出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金丹期、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才可以正经地收徒,行了拜师礼之后的赐名,系统会提示你这个道号法号能不能用;修为低了,天道不承认你们是师徒。
因此“戮道”这个道号,虽然说是嚣张跋扈到了一定境界,但还真不算是非主流的取名。尤其是他主修卜算,学的就是推算命运、演练天意,然后逆天改命,某种意义上说,“戮道”之名,再符合实际不过了。
对了,他师父道号“断天”。直白了些,但是没办法,好名字都被前辈取了。
戮道就是个毫无信任的人。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样了,所以我也无从得知他的性格是先天造就还是后天养成。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还是他自己找上来见我的。
戮道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名满天下数百年,在我这里折戟的修士不知凡几。不过在那个时间段我不再主动攻击了,一般要是纯路过,我也不太去管,戮道得以冲破了我布下的阵法,找到了在湖水中心筑竹屋而居的我。
一直到他走进来,我都没有动手杀他。为什么呢?我说不清,反正我就是没有杀他。
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那个地方,那是我找到的最美丽的竹林和被竹林环绕的清渌,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那句鼎鼎有名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这里长期定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觉得,于是我修筑了竹屋,时常来小住。
戮道问我:“妄作?”
我说:“是。”
他便笑了,与其说这是个笑容,不若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深切的对世界的怀疑和不信任,这是学习卜算的道修的通病,但他的眼神尤为警醒和病态。他站在门口凝视我,十指闪动、念念有词,直到七窍流血,一身修为半废,窗外劫云聚集——那是来自天道的警示——倐而他抚掌大笑,状若疯狂。
“你也有今天!”他仰面狂嘶,“你也有今天!”
这疯子半死了,他的眼神却依然灵动如孩童,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虚无之处。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应当不是在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