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见,小方子(第2/3 页)
然片刻,缓缓开口:“你听好,我本无用之人,处处稀松平常,师父冷落,道友嘲笑,你说的对,我,不配当你师父。”小方子一怔,吕长廉又道:“你不乐意,我不勉强,现下我便与你回去禀明掌教,再为你另择明师,你看可好?”小方子怔怔不语,只是呆呆看着他。
吕长廉不再多言,默默向来路行去。
本是无奈,何苦来哉?这等劣弟,不要也罢!
“师父!”
吕长廉止步,并不回头。
良久,身后又传来一声:“师父。”其声轻如蚊蚋,几不可闻。入耳真真切切,心弦颤动。吕长廉长叹一声,转身回返,挽了少年手臂:“徒儿,这便随为师走罢。”小方子无语,心说上来不叫,这下一叫就是两声儿,好在他是背着个身儿,省得自个儿难为情!罢了罢了,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
二人有了名份,师徒并肩而行。
一时各怀心思,老少若即若离。
一路穿廊过院经阁绕亭,走了盏茶时分,又入山间石径。
山径窄小,夜路难行,石兀草木,疑似鬼影。
夜中行路,静静沙沙,行路夜中,沙沙静静。
远山伏如沉睡巨兽,近谷深似无底黑洞。小方子两腿哆嗦,心里有一点害怕。左有山,右有谷,前有林,后有木。谷张牙,木舞爪,老林出老虎,老山生老妖!脚下路不好走,眼前路没有头儿。路难行,行路难,一步一步又一步,什么时候能走完?
好在——
天上有点点繁星眨眼睛,为我点灯,弯弯月亮开笑口,为我照亮;身边有长脸老道同行,给我带路,月有星相伴,他使我心安。看着前面默默行路的背影,小方子心下微生亲近之意,边走边道:“喂,那个,呃,师父,快到了么?”吕长廉没有回头,道:“快了。”
师父说是快了,这路着实不短。上上下下又前行一柱香光景,才出山径,又见重重房舍,道道灯影。这一处地界要小的多,却也是颇具规模。屋舍并起,檐角比翼,平整地面,宽大院落。夜里浑不见人,更衬清幽之所。穿过大院进小院,过了一舍又一舍,吕长廉止步,道:“便是这里。”小方子松一口气,驻足四顾——
身于院中,舍壁四合。灯火月色朦胧映处,院中一石桌,几石凳,三五枯树,矮竹数丛。四周房屋七八,门门紧闭,室内或明或暗,隐有人声。处处规规矩矩,可说平淡无奇。小方子看过几眼,不以为意,一般一般,没有甚么好看,累了饿了黑了困了,赶紧歇了,洗洗睡了:“呵——”
“你来。”吕长廉点头示意,行至一舍,推门而入。
“师父!师父!”两声惊慌大叫,却是有些熟悉。小方子微觉奇怪,赶忙跟了进去。却见两道童手拿棋子,一脸尴尬,吕道长满面怒色,正在训话:“为师说过,玩物丧志!没收!罚抄道经十遍!”两小道愁眉苦脸,低头称是。当值遇恶棍,挨打又受气,回来肚子饿,解闷下象棋。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小卒过河不复返。走马又换将,战事正紧急,老道出奇兵,抓了个现行!总这般神出鬼没,吓不死人也吓个半死!正自腹诽不已,猛听门口一人大声鼓掌,连连叫好儿!
愕然抬起头,恶棍又出现!
那边一脸幸灾乐祸,这边二人相视无言。
“天色已晚,你且在此歇息,诸事明日再提。”吕长廉走出房门,关门离去。他是说走就走,单留下一屋血海深仇,双方生死大敌!三人呆了呆,互相看看,各自绷紧肌肉,怒目相对,形如斗鸡!老天有眼,再度交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小屋里充满火药味儿,正在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响房门又开——
吕道长一脸得色进来,语声意味深长:“无上天尊——使你几人一处,正是为师有意为之!不可动手,同为上清弟子,团结友爱才好。”团结个鸟!友爱个屁!师父苦心安排,三人并不领情,冷冷相视而笑,个个儿嗤之以鼻。吕长廉察颜观色,心知说了也是白说:“听好,谁若敢动手打斗,击手十尺,抄经二十。”
两小道低头叹气,形如一双斗败小公鸡。
小方子不知历害,得意洋洋,形如一只得胜大公鸡。
吕长廉看他一眼,指道:“那边。”
小方子昂首挺胸走过去。吕长廉又道:“站好。”三人互相看看,磨蹭片刻,并排站好。
“各报姓名。”
“赵本。”
“袁世。”
半晌。
“各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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