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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电报,有两条线,一条陆线,一条海线。陆线,现在到不了京里,因为电线杆让义和团拉倒了,保定也不一定能通。海线呢,有两处,一处通天津,现在天津乱得一塌糊涂,也不必谈了。再有一处是通山海关,归驻扎在那里的副都统管。这两天南边有急电,都是先通到山海关,再派快马送到京里。”
“那么,我再问你,山海关拿电报送到,你照样译出来,送上去,可有责任可言?”
王季训愕然,“这有什么责任可言。”他说:“送来了,我不译不送,才有责任。”
“那就对了!山海关那面是我的事,反正总有一份电报给你,你译了照送,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那,”王季训不信似地问,“有这样容易的事?”
“当然还要费你一点心。”李来中略想一想说:“有两个办法,你自己挑一个:一个是,你们那里跟罗嘉杰通电报的密码本,借出来用一下;一个是,我拿一个稿子给你,请你译好交给我。”
“密码本不便拿出来!”王季训很快地答说,“就拿出来,你也不知道用法,因为密码是每天不同的。这样,你拿稿子来,我替你译,稿子呢?”
“得要明天一早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我下处。”王季训说,“明天上午我不当班,正好办这件事。”
“好,就这么说!”李来中将银票捏在手中,起身掀帘子,向外喊一声:“拿纸片!”
在京师,老于花丛的都知道两句诗:“得意一声‘拿纸片’,伤心三字‘点灯笼’。”
因为“点灯笼”是姑娘不留客,不得不去,难免伤心,而“拿纸片”不是飞笺召客,便是“叫条子”,自是得意之事。但李来中此时吩咐“拿纸片”,却大出王季训的意料,不是叫局,只是要一张纸片可以写字而已。
“四爷,你写一张收条给我,收到一万银子。”
“好,好!我写,我写!”
等王季训欣然提笔欲下时,李来中又开口了,“请慢一慢,我念你写‘兹收到日本公使馆交来库平银一万两正。’”
“怎么?”王季训大为惊疑,“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做暗事,四爷,我老实告诉你,托我办这件事的人,是这么交代的。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家也要防一防。你只要照我刚才的话做到,我们那里自然会知道,这张收据我涂销了还给你。你既然没有让朋友上当的心,大可坦然。四爷,你要明白,我们是办事,不是想害你。我跟你无怨无仇,张罗一万银子来换你这张收据为的是要抓你一个把柄,我不成了疯子了?”
话说得很透彻,细想一想,对方似乎亦不能不出此防范的手段。不过有一点却还须澄清,“我照办了没有,你们怎么会知道?”王季训问,“倘或你们那里没法儿证实,就以为我玩花样,告我一状,说我私通外国,那可是有冤没处诉的事。”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知道。白花花的银子,到底一万两!
怎能做没把握的事。“
王季训没话可说了。“好吧!就这样。”他照李来中的意思,提笔写好,一张纸换一张纸,各得其所而散。
十也就差不多是李来中与王季训分手的那辰光,使馆区的东交民巷,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纠纷。纠纷的一方是德国公使克林德。
克林德在十五年面就到过中国,那时不过公使馆中的一名三等秘书,去年再度来华,不但是公使的身分,而且已为德皇封为男爵,在公使团中的地位很高。这位爵爷本有美男子之名,如今虽近中年,丰采如昔,兼以性格爽朗,勇于任事,所以在东交民巷的风头极健,更无形中成了公使团的领袖,一切关于义和团的交涉,大致都听从他的主张,采取强硬的态度。
偏偏冤家路狭,这天他携着手杖牵着狗,正在东交民巷新辟的马路上散步,只听得车走蹄声,驶行甚急,于是一面让路,一面转脸去看,来的是一辆骡车,除了车夫以外,车沿上还有一个人,装束行动,都很奇特,头扎红巾、腰系红带、手腕及双腿亦都裹着红布。手里拿一把雪亮的钢刀,而一只手扳起一只脚,正在鞋底上磨刀。
克林德一时愣住了。等车子快到面前,突然省悟,失声自语:“这不就是义和团吗?”
念头转到,随即便有行动,一跃上前,用个击剑的姿势,挺手杖便刺。车夫吓一跳,不自觉地将缰绳一收,等车子一停,克林德将手杖一抡,横扫过去。车沿上的那个义和团本就存着怯意,见此光景,越发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