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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被他叮叮咣咣的声音弄醒,挣眼一看,正见他提着行李要走,不禁吃惊的问:“喂,你发神经啊?拿箱子做什么?”
“私奔啊。”家明朝他笑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神经病!”室友一点儿也不相信,低低骂了一句,倒头又睡了。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夜,家明叫不到车,便将行李中所有的外套都盖在凌岚身上,然后背着她一路走到火车站。
就算在梦中,他仍能深切的感觉到,那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的感觉……
不过……为什么现在他会觉得这雨是热的?
而且这味道……
家明猛然惊醒,赫然看见儿子的小鸡鸡,正冒出一股热腾腾的黄色的液体,全部浇在他的头上。
“哇啊啊啊!”他惨叫着一骨碌爬起来,小安正好尿完,拍着手嘻嘻笑。
家明气急了,抓过儿子来,朝着小屁股上就是啪啪两下:“臭小子,敢往你老子头上尿尿?!”
小安挨了打,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朱美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哭声,忙跑出来看。
家明头发上滴着黄汤,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无奈的说:“你看看小安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朱美非但没有表示同情,反而笑得前仰后合没完没了。
小安见别人笑,忘了哭,也跟着笑。
家明脸涨的通红,懊恼的看着一大一小笑的在地上打滚,气急败坏的说:“喂喂,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受害者嗳!”
朱美好不容易忍住笑,推搡着家明:“我去放热水,你快洗洗吧。”
从行李中翻出干净的衣裳,家明开始担心粘上污渍的西装——同他的皮鞋一样,正式的西装他也只有一套而已。
好不容易将身上的味道全部洗掉,他从浴室出来,朱美正在喂小安吃早饭,看见他,笑了笑,朝沙发努了努嘴。
家明转头去看,却见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西装摆在那里,约摸又是她老公的遗物,虽然一看便知是便宜货,但却也干净整齐。
他的心里不由的一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桌边的两个人。
朱美还没有化妆,一张脸黄黄的,有些疲惫。她今年大概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却已经作了五年的寡妇。十八岁结婚,不到六年,在外面跑运输的丈夫就出车祸死了。她只好到处做工,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使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的多。
家明想,如果凌岚没有死,那么到今年也二十七岁了,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朱美?
随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指是用来弹钢琴而不是洗衣做饭的,她的爱好是意大利歌剧而不是每晚黄金档的连续剧。
凌岚不属于这另外一半可怕的世界,就算十年前她没有以死的方式离开自己,可她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回到她的世界去。
家明清清楚楚地明白,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憧憬将来。
那天坐上夜班火车,凌岚很快便疲倦的睡着了,而他却在不停设想着以后的事,微笑了一路——租一间虽然小却舒适的公寓,他在外面工作,而她在家里照顾小孩,做好热腾腾的晚饭等他回来,周末的时候,他们两个带着孩子去郊外野餐,生活虽然简朴却很快乐。然后,孩子大学毕业,前途无量,他便退休,种种花草,在金色的黄昏里,将一串美丽的铃兰别在老伴花白的头发上,看她一如年少时娇羞的微笑……
美丽的公主,给了穷小子一个梦,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而顾家明怀抱着这个梦,一直幸福到今天。
朱美发觉家明正盯着她的脸看,便用抬起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想要遮住眼角的皱纹。家明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其可爱之处。
看着儿子很乖的吃光一杯奶和一个煮鸡蛋,家明抱着他狠狠亲了两口。小安被爸爸的胡子茬扎的脸上痒痒的,嘻嘻哈哈的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家明将手表伸到儿子面前,问:“小安,告诉爸爸现在是几点钟?”
这些天开始教他认表,家明一有机会便要考他。
小安盯着表看了半天,不肯说话,一个劲儿咬着手指头,身子扭来扭去,最后注意力干脆又转移到窗户外面的云彩上去了。
家明知道他又忘记了,有点儿急,朱美忙将孩子抱过来,一边推他出门:“你快上班去吧,我今天请假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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