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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老万问是谁,长挂脸赔笑进来回答道:“我要见见萧队长,我叫李桂荣。”
老万仔细打量他。他穿一套破裤袄,戴一顶套头帽子。老万问他:“你是头茬①农会的李文书吗?萧队长还没有起来。”
①上届。
李桂荣退出,老万也没有送他,仍旧低头哼他的歌子,仔细擦匣枪的零件。一会老孙头来了,老万笑着招呼他:“上炕,上炕暖和暖和。”
老孙头上炕,盘腿坐在炕桌子旁边,笑着说道:“李桂荣来干啥的?”
老万逗乐子,随口编一句:“他来告你的。”
老孙头笑眯左眼说:“他来告我老孙头?我才不怕呢,我又没有溜张富英的须。张富英办农会,他当文书。张富英跟小糜子相好,他穿针引线。他当我不知道。老孙头我走南闯北,啥事不明白?他们当令,尽找些头头脑脑,杜善人、唐抓子,也能上农会,穷人说话不好使,你反正是人越老实,越吃不开。张富英腰里别个小腰别①,穿双大皮鞋,走道挎察挎察的,活像个‘满洲国’警察。”
①腰别:别在腰上的尖刀。
“张富英打过你吗?”
老孙头认为叫人打过,是丢人的事,他不承认,说:“他敢。”
老万知道这件事,笑着顶他道:“他们说,他踢过你一皮鞋脚。”
老孙头忙说:“你听他们瞎造谣,谁敢踢我?要是叫他踢过,我早坦白了。这又不丢人,坦白了倒是光荣。”
老孙头把坦白光荣这些新字眼,乱用一通,说得老万笑起来,把东屋萧队长笑醒了。
“谁呀?你们笑啥?”
老万回答道:“老孙头来了。”
“请他过来。”
老孙头过来,坐在八仙桌子旁。瞅着炕上,萧队长和郭全海都起来。郭全海穿好衣裳,饭也没吃,出去收缴头茬农会的民兵的枪去了。萧队长一面穿衣洗脸,一面跟老孙头闲唠:“日子过得好不好?”
“你反正是干的捞不着,稀的有得喝。”
“还是给人家赶车?”
“不赶车咋整?人呆得住,嘴呆不住呀。”
萧队长想知道屯子里人对头年分地的印象,满不满意。“老孙头你两口子分的地好不好?”
“挺好,种啥长啥。”
说得拿着脸盆舀水进来的老万又笑起来。老孙头自己不笑,他心里老记挂告状的事,又凑近炕沿说道:“他们来说我什么?我正要告发他们。他们尽胡弄官家,头年萧队长走后,区上来人调查夹生饭,要找老百姓。张富英说,都下地了,屯子里光剩老爷子老大娘。区上的人说:”找他们来也行。‘张富英找俩老人来,老太太耳朵有点背,老爷子眼睛有点看不清。区上的人问:“你们这屯有夹生饭没有?’老太太没有听准,回答道:”我们这儿都吃小米子,没有大渣子饭。‘区上的人又问:“你们这儿有破鞋吗?’老太太这回听准了,叹了一口气,又回答道:”哎呀,咱们几辈子尽穿破鞋,哪能穿好鞋?‘区上的人又好笑又窝火,骂道:“扯淡。’老爷子忙说:”她耳朵有点背。同志,有啥问题,你问我吧。‘这时候,张富英进去拉区里的人到西屋,那儿炕桌上,摆好了酒菜,张富英、李桂荣,外加唐屯长,陪着区上的人吃着喝着,把酒盅都捏扁了。他还要来告我呢,他自己有啥好样,尽胡弄人。“
这时候,老田头来邀萧队长去吃早饭,顺便邀老孙头作陪。吃的是面条。老孙头一面吃,一面笑着说:“这顿面条,请得应景。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
老田头说:“卖样子整了点白面。我老伴说:咱们要请萧队长。他这一来,大伙心里有仰仗,坏蛋都十指露缝了。”
5
晌午,开完贫雇农大会,人们从农会里涌出,一路向东,去搜查张富英的合作社,一路奔西,去抓张富英本人。
向东的一路,拥进“合作社”,把货架子都翻腾了。那上面摆着好些妇女用的化妆品:香皂、香水和口红,老孙头拿一颗口红,伸到鼻子底下闻一闻,说道:“庄稼院整这些干啥?”
老初说:“快拿回去,给你老伴嘴上擦一擦。”
老孙头光顾说他的:“不卖笼头,不贩绳套,光整这些小玩艺,这叫啥合作社呀?”
人群里有一个人说:“这叫破鞋合作社。”
大伙就在合作社开起会来。屋里院外,一片声音叫嚷道:“咱们要跟他们算算细账。”
郭全海坐在柜台上,嘴里噙着小蓝玉嘴烟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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