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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其实身负着抗击侵略者的使命。我们连队的正式番号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师独立4营15连”(后组建为1师64团)。按当时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六个师“建设钢铁边防”的代号排列,我们独立4营称为“建字111”。独立4营共20个连队,几乎都扼守在孙(吴)…龙(镇)公路一线,因为这是一条战略要道。在近代历史上,孙吴始终为日本人所觊觎。日本关东军在孙吴曾屯驻了万人,是很大的一个军事集结。为筹备北进,关东军在孙吴的沿江一带,修筑了庞大的战略工事“胜山要塞”。而1945年8月9日苏联出兵东北的三个主突击方向中,黑河…孙吴…龙镇正是远东第二方面军的辅攻方向。由于这样的原因,我们15连选点在大道旁的一处山冈密林里,准备着打仗。
仗什么时候打我们无法预料,但黑龙江北部9月中旬即开始飘落的大雪,却让我和我的同伴们始料未及。为了过冬,我们必须加紧盖房。于是连队全力以赴,赶盖宿舍。盖房三件宝:砖坯、木料和茅草。为备这些料,我们这些城市孩子,开始了大劳动量的工作。
脱坯和泥是最累的活。一般说来,男知青的任务是和泥和运泥。和泥要先备土然后将铡成一段段的茅草揉进泥里,用三齿耙子反复搅拌,最终形成可以脱坯的好泥。说实在话,十五六岁的我们,还真没有那么大力气一下把泥和好拌好。但力气有限,面子却不能丢。泥和不动也要拼命。有时早上泥水已经结了冰,为便利干活,我们要光脚跳进泥坑。干到日头偏中,气温高起来时,牛虻又开始来扰。被牛虻叮咬的地方,剧痛奇痒,所以只要牛虻往身上一落(气温高时我们都是*膀子干活),别人哪怕是手里正抓着泥,你也得忍受同伴扇过来的泥巴掌。在大伙看来,你身上留下的泥手印,实实在在表现了劳动的光荣。有一次,为同天津知青比试抬泥,我的一个同学身材瘦弱,硬撑着走在前面,结果由于泥太重,他一个趔趄栽进泥坑,成了泥人。
寻找我六九届的伙伴们(4)
伐木和抬木头,也是重体力活。我初次进山,才为森林的庞大、深远和幽暗所震慑。头上看不见天,地上是腐殖土,点点光线透过林木的间隙,撒在松软的地上,让人想起了童话世界。但干活决非童话。伐木使用的大锯,半人来高。两人要配合默契,才能按上下(有时是三面)锯口将大树顺山势放倒。如果操作不当,往往会夹锯,也就是锯因树木重心的偏移而被挤住。如果夹锯,就必须往锯口里打楔子,才能把锯拽出。
抡大斧也有学问。斧子抡起来要把劲运到刃上,一下两下,茬口要小而切进,讲究的是不能把树皮削去过多。先在树的一面砍出茬口,然后再在另一面稍稍上方处砍进,树的倒向就控制住了。我第一次使大斧,先是捋胳膊挽袖子,学别人的样子,往手心啐口唾沫,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没想到,出师未捷衣先毁。不知怎么回事,我一斧子把挂在旁边树上新发的军棉袄砍了个正着。棉袄袖子顿时断了半截,雪白的棉花一下从断口中涌了出来。我瞪着那半截袖子,就差哭出了声。刚满15岁的我,离家不到半月,就把过冬的棉袄砍坏了。我伤心的是,谁来为我缝上这半截袖子?那时,我和我的伙伴们在伐木时事故出了不少。作为新手,我们有的不小心砍了自己的脚,有的把斧头抡飞出去,差点开了别人的脑瓢,还听说有个别同学,不幸被砍倒的大树砸到或被崩起枝头击中,把生命献给了北大荒。但无论怎样,我们没有退却。到后来,我们个个成了伐木和砍树高手。大锯被我们“伐”(即用锉刀磨锯齿使其锐利)得锃亮飞快,斧子也在手里耍得飕飕带风,岔口砍得又低又齐。
技术含量更高一些的,是抬木头。在北大荒,伐倒的大树在截去树头清理了枝杈后,被称作“楗子”或“楞”。把伐倒的“楗子”堆放起来,行话叫“归楞”。“归楞”不仅是技术活,更是大劳动量的力气活。通常,“楗子”的大小,是由小头的直径和长度决定的。小头直径乘以6米、8米或10米规格的长度,得到的就是这根“楗子”的体积。我抬过的最大单棵木材,是根整整一立米的“楗子”。如果是红松,其重量可能将近一吨。北大荒的“归楞”工具,叫“葫芦头”。这是一种两头尖中间粗的木杠。它被木匠刮得光滑无比,两个细头非常尖,为的是让“归楞”者把小手指勾在尖上。两个“葫芦头”四个人一组叫一副杠。每副杠以绳索和横杠连接“扒钩”。“扒钩”是铁制的。它通过恰到好处的弧度,将钩尖“咬”住木材。向上的力越大,抓得越牢。这就是为什么抬杠通常要哈腰起身猛使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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