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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读禅宗公案,赵州禅师总说吃茶去,回想那一刻家父的禅意,堪比高僧,应该是在巨大的打击之下,顿然醒悟了人生的道理。
我这种缺乏全才的人,就只好在歪才上动心思,也干过几件惊世骇俗的事。
当时临着出国的各项考试,加上偷懒和兼职,快到毕业的时候发现足足缺了32个选修课的学分,而毕业论文的数据还没有影子,教务处美丽而富有同情心的老师感慨说了四个字,你完蛋了!好比《北斗神拳》中健次郎的口吻。但我发愤图强,一个学期内拿下十六门选修课,昂然把成绩单交到教务处的时候,颇有挞伐天下的感觉。后来我远渡美利坚,还以此为傲,经常向同学宣扬,谁知被一个北大师兄嗤之以鼻说,我最后一个学期足足修了40个学分,最后一个晚上写了四门课的专业论文!我脑袋嗡地一响,只听见师兄继续摇头说我当时立志大学四年读完二十四史,所以从来不上选修课,可惜只读完元史就后力不继,否则也不会把选修课都落在最后了。
又过了若干年,我才在华盛顿大学的东亚图书馆看到全套二十四史并列于一处的恢弘场面,追想此兄在北大六人一间的鸽子笼中高枕一摞中华书局版的《二十四史》,泡方便面的蒸汽蒸腾起来迷蒙了他的厚片眼镜,又想到自己自从出了校园足足五六年不曾度过一本正史一本诗集,这才真心叹服了。
也有闲散的人,28楼里有伙人号称“九三学社”,但和民主党派没什么关系,社团规矩很简单,早晨睡到9点,下午睡到3年,能错过的课都错过,唯有食堂开饭的点卡得很准。
聊聊几个有趣的神经病吧。
当时北大有着一门辅修课《电影艺术指导》,那天上映法国左岸经典L‘Annee Derniere A Marienbad (《去年在妈的昂巴德》),电影晖涩难懂,大家看得无精打采,只有某化学系精英看得聚精会神,不时还在纸上勾画,大家都很敬仰他。一直都知道那家伙是个理论天才,学院里规定化学系学C类数学,他非得自学A类,为了用键盘缓存编《侍魂》的发招快捷键(他太喜欢“天霸封神斩”那招了),于是苦读计算机原理……却没想到他对意识流电影的认识也是如此充分。电影放完大家走出教室,那兄弟依旧满面笑容,说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报了,我终于明白那个火柴游戏怎么玩的了!
这神经病一直在研究电影里的那个火柴游戏。
我另一个朋友,就是开车从芝加哥来探望我的那位,是挑战者杯的得主,但那厮平时除了球场上威风,也不见得成绩怎么好。即将毕业的时候准备考GRE出国,忽然发现大名鼎鼎的“新东方”竟然没有化学专项考试的试题样本,为了造福同学他找到新东方校长俞敏洪,说你们不成,我来编纂好了。俞校长点头之后,这位师弟立刻在南门口外的小饭店召集理科各系朋友开会,任务当场散发下去,几个星期后完工。打印出来厚厚的样本送到俞校长面前,俞校长大喜,立刻冲入校长室,扯出一个麻袋拿出现金来,当场买下。
在那个园子里每个人都潜意识崇拜天才,没人在乎你做什么,而是在意你是否做到极致。
转眼又是六年过去了。
当我重新去写北大的时候,太多的故事像是从地下涌出的泉水,喷珠溅玉地在空中,折射出京师大学时代的八旗子弟、民国时候白围巾的热血少年、错乱时代的老师们,还有如今笑容如花的女孩。
走在古老的园子里,看见庞大的理科楼群如青灰色的农园,旧日的老楼被扒掉了,一教已经被整顿得焕然一新,师妹瞪着大眼睛问我:“一楼真的很老吗?我觉得它很新啊。”
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我明白我所知道的故事已经被一层新砖压在了泥土中,有点时候我会去害怕过去的黄金时代的影子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黄金时代的影子是可以磨灭的,古老的园子里不仅有圆明园的华表,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我们走过路过,那园子仍旧按照自己的规律修养生息。
天圆地方
北京是座天圆地方的城市,只有经常站在北京的天空下你才能体会到这一点。
有差不多两年我在上海工作,雇过一位来自北京的副总经理,那位兄弟不远千里南下与我同事,却在一周之后就递交了辞呈。辞职的理由当然有很多,其中一条是说上海让他觉得太压抑了,他带我来到窗口远眺,说你看,我在北京一眼能看到地平线,你走在上海的南京西路上,抬头只看见两侧锯齿般的天际线,和一道笔直的天空。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