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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正天在后院练了一会儿拳脚,六两烧了热水,伺候他洗了,他说他想早点睡,没有让六两陪他的意思,六两本来已做好了准备,他要是叫她陪他,她要以恰当的理由脱身,明天他要赴宴的,晚上休息不好,乏塌塌地,不像样子。可是,他居然没有留她的意思,她准备好的一套装聋作哑撒娇弄痴硬推混赖手段,一个都没用上。夜里伺候马王氏已经有人了,六两单独住一个房间。这几夜,她都宿在马正天那里,土炕几天都没有烧了,她以为今晚也是不用烧的。一连几天屋里没有动烟火,推开门,好似大冬天乍然打开了水窖,阴冷的气息只一下便穿透了她所有的衣服,她剧烈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现在是有头脸的丫鬟了,是有小丫鬟体替她烧炕的,可午后小丫鬟问她烧不烧炕时,她说,烧炕干什么,晚上又没人住,不是白白浪费柴火嘛。现在喊小丫鬟来烧坑,当然,她会屁颠颠奔来的,可她觉得没面子,再说,她也没有心情。说起来,烧炕并不难,她烧了多年炕,早已驾轻就熟的,填一把柴火,燎一燎,把瘮气赶赶,再盖一层柴火沫子,一晚上都是暖突突的。可她没有这份心境。她没有点灯,拉开被子,刚揭开大襟棉袄的几个绊扣,冷气已趁机钻入怀中,她一赌气,干脆和衣钻入被窝,想用自己的热身子把炕暖热。在被窝躺了一会儿,她才猛然惊觉到,今晚她干了一件最最愚蠢的事情。这土炕比不得木床的,再冷的天,人躺上去,不一会儿,被窝就会生出温度的。睡冷土炕,别说大冬天,就是大夏天,身体再好的人也承受不了。这玩意越睡越冷,刚睡上去,自身还有一些温度,越睡,自身的温度越低,土炕本身不产生温度,还像吸血鬼一样,张开大嘴,猛吞人的温度。人在形容土炕之冷时,说成是鬼脊背,鬼脊背到底有多冷,大概人都是凭想象说的,恐怕比青石板暖和不了多少。还有一层,睡土炕是不可和衣睡的,不懂的人,误以为身上穿的越多越保暖,错了,其实,衣服穿的越厚越冷。为什么,衣服将被子撑起来了,盖不严实,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那个冷啊。
很快,六两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果立即跳下炕改正,也不费什么事儿,可这会儿,她居然生出了一股怪脾气:冷,再冷些,把我冻成冰坨子,让你心疼着去!她在给马正天赌气。她想着,明天一大早,他见不着她的人影,在她的门口溜一遍,不见人,又溜一遍,还不见人,他心急火燎,在地上像一条尾巴让人拴了火绳的瘦狗,嗷嗷叫着,团团转着,却干着急,没办法。后来,他终于支持不住了,亲自撞开门,发现她冻僵在土炕上,她看见了他的心疼,大喊大叫,喝这个,喊那个,叫郎中的叫郎中,烧炕的烧炕,熬姜水的熬姜水,全家上下乱成了一锅粥。这样的场面在她的眼前一遍遍闪过,她冷得身体蜷作一团,上下牙咯咯打颤,心里却感到温暖,以至于,好几次,她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大概在鸡叫四遍时,天窗已露出脸大一块鱼肚白时,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六两醒来时,已到了午饭时分,她全身僵硬,头沉重,身子沉重,腿脚沉重,她跌跌撞撞,拉开屋门一看,已是日上中天。她来不及喊小丫鬟前来伺候,急忙用洗脸盆里前两天没用完的剩水,匆匆洗几把脸,风火闪电奔到马正天房子一看,早已人去屋空,烟锅烟袋不见了,出门穿的衣服不见了。她知道,他赴宴去了。六两一下子泄了气儿,人家根本没有把你搁在心上嘛,你居然做了一夜的美梦。小丫鬟听见响动,飞快地跑来了,离老远便喊:
青白盐 二十八(7)
“六两姐姐,你去了哪里,夫人让我喊你吃饭,我到老爷屋里来过多少趟了,找不见你。”
六两一听,大家还以为她昨夜在老爷屋里歇了,压根儿就没到她的房间去找,这让她心里稍微温暖了些,不觉振作了精神,板起面孔说:
“乱嚷嚷什么,我跟老爷出去办事了,刚回来。去,打一盆热水来,我要补补妆。”
小丫鬟一路小跑,将所用一应物事准备齐全了,六两才慢条斯理洗脸,化妆,把脸上的疲惫、寒冷之色遮掩严实了,她命小丫鬟去回复夫人,说是老爷出门特意安顿的,不许她离开老爷屋里一步,恐怕有要紧客人找老爷,让小丫鬟把饭菜给她端到老爷屋里来。吃毕,小丫鬟把屋里收拾利落了,六两伸手一摸被窝,仍然热突突的,她掩上房门,跳上炕,冻僵了身子很快暖软和了,她猜想马正天现在大概正在与铁徒手家的什么泡泡眉来眼去魂不守舍,心一下凉了,忍了一夜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收煞不住了。
六两猜得不错。
马正天一早上没见六两的人影,知道她心里不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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