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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开而离,或合而连,或小者忽然而大,或尖者突然而平。虽终日变幻,皆舒迟而模糊。愚又以为海市虽久,特拙焉而已,又不知有所谓极天下之至巧者焉。
俄又有报者曰:“半洋山复见一城,其中初起一楼,次起一楼。二楼并峙,相离咫尺。复合为一大楼,中留一门,仍复塞焉。其东则起三圆亭,皆重檐三叠,透彻玲珑。其西则起三假山,皆孤峰特耸,突兀嵯峨。其大楼之东,复起一小楼,渐与大楼相等。其大者则默移于前,小者则潜移于后,殆如王者前宫后寝之制。既而升者沉,起者伏,遂隐而不见。俄而一楼独大,巍然突起于中;三阁微小,森然环列于左;三屋又小,纷然杂处于右。而前后左右,各起数楼。或行或止,或断或连,或淡而似远,或浓而似近,俨如城郭之上,四面八方,各有楼阁之错综。已而显者微,明者晦,复隐而不见。忽一大殿耸起于中,极其尊严,不事奇巧,虽迭出而不殊;三方楼端拱于左,皆楼上有楼,其帘箔窗牖,闪烁难言;三团松植立于右,皆松上有松,其葆盖台基,形容特异。”愚又以为古今之名画,秦汉之离宫,人为虽巧,终不足以拟其天成之妙。袁公作而起曰:“斯亦旷特之奇观,愿酌而贺焉。”
未几,三松之顶,三楼之脊,微有云气,初如一线,与大殿之脊相连。俄而小者渐大,狭者渐阔,恍然一飞桥,下视三松三楼,皆变为三大桥。柱中涵数洞,昭晰分明,有如苍龙跨海之势。既而通者塞,开者闭。忽变为一大台,又析而为二,破而为三。其中则变为一大宫,如宗庙之正室,其左右则分二小宫,如明堂之傍室。已而缭以垣墙,笼以林树,环以房屋,又合于一,极天下之大家。既而其垣墙则或高或下;其林木则或聚或分;其房屋则或疏或密;杂居散处,又如一大村落,中有数十余家,复又混而为一。或望之如磨,又似杯形;或视之若杯,又如盘制。或脊耸而檐长,犹如大厦之相连;或脊缩而檐短,又如屏风之**。或方起一楼,未成而复隐;或复起一阁,既显而又微。凝滞多而动荡少,亦如劳者欲佚,作者欲息,动极思静之意。时则日欲将暮,兴已半阑,观者倦而立者疲。仆虽屡更,皆跛倚而临事。余乃起曰:“时已久矣,众皆倦矣。宾主之情,既已尽矣。海市之变,亦已极矣。”命舆将归。袁公复曰:“海市之变无穷,观者之兴已尽,继此而万变迭出,亦未可尽知也。”愚又以为海市虽巧,特见于半洋一山而已。如彼耆老所谓诸山连市,遍海呈奇,又余所未见而不知者也。
且诸海市似云而不飞扬,似雾而不不阴晦,似烟似气,则凝而不散,动而有常。其体则有大小、方圆、长短、广狭之殊;其用则有屈伸、往来、起伏、离合之异;其变化则有久暂、迟速、死活、浓淡、巧拙之等。虽一时同观之人,若心志不专,瞻视不定,或见其左,则遗其右;或睹其后,则失其前。故语之以浓者、久者、死者、迟者、拙而粗者,则人之所见皆同;语之以淡者、暂者、活者、速者而精巧者,则人所见各异。诚所谓天开活画,百巧备藏于中。人皆远而望之,各随其所见,而积压自以为然。如已有所见,已以为然。人已同有所见,人已同以为然,而众人或以为不然。众人皆所见,众人皆以为然,而未见者又或以为不然。已以为然者,已固信之,而人或疑之。人皆以为然者,人固信之,而已或疑之。人已同以为然者,人已固同信之,而众人或疑之。众人皆以为然者,众人固皆信之而未见者又或疑之。众人皆以为然者,众人固皆信之而未见者又或疑之。诚乃天下神怪之至,而不可不知者也。将谓有主之者耶?杳杳冥冥之中,谁从而为之,余回不得而知之也。将谓无主之者耶?奇奇异异之事,何从而有之,余亦不得而知也。不知而不问焉,则终于不知而已矣。将就知者而问之,神怪之事,对人所不语也,予将孰问欤?近而求诸余身,将问诸余心,余心无言而有知也,将告余曰:“昆虫草木,固物也;日月星辰,亦物也,究而极之,其所以为神怪之至,均为造化阴阳之实理,历万古而不易者也。”故因以记之。
题记:本文以议论起结。中间描写观赏海市的一段,极尽铺叙排比之能事,腾挪变幻之姿态。作者用通俗的文字,迭出而常见的比喻,把海市蜃楼规模的宏伟壮丽,结构的精致奇巧,变化的神幻奇诡描绘的淋漓尽致。文章在海市的各种变化之间,都用作者的观感和心理活动作承上启下的过渡。末段议论受柳宗元《小石城山记》的影响,但过于冗长。作者虽不能正确解释各种海市的变化的原因,但他关于人们所见不同,对事物的认识也不同的议论,以及他把神怪之至的现象,归之于物质的变化,认为这是历万古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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