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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助款却年年发不下来,生活困苦,他嗜酒好赌,还打毛毛的妈,毛毛恨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毛毛常说:没有这个爸就好了。没有这个爸,毛毛的妈还可以嫁人。比如:那个政策办的男干部。
三、毛毛对机械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他会拆装自行车,会制土枪,而摆弄这些玩意的人,通常具有一些毁灭气质,向往毁灭,沉湎于单项事物,一旦燃烧,就变性扭曲。
四、他妈。他妈是个好看的女人,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女,听说是他爸的童养媳。毛毛就像她,忧郁的大眼睛。虽然天天卖菜,但她什么活都做得很好。这种女人,十几年盘旋着神秘和独处的女人,会不会有别的男人,难说。
五、李烟红跟我哥说过,毛毛把她当恩人、亲人,最听她的话,而李烟红这个女人,曾经被毛毛的爸当街指责过,说她是祸水。李烟红很讨厌她的这个舅。
综上所述。那么,这些热乎乎的贬义词,叠加起来,就成了毛毛心头一面密不透风的墙。
我们和毛毛刚走到毛毛家的围墙外,里面传来了毛毛妈的声音,边哭边说:“他都死了,还能伤害谁?”
“难道真是毛毛?”
“是自杀,他自己把自己杀死的。”
“一个懦夫哪有把自己杀死的勇气。”
毛毛涨红着脸,想冲进去,被我哥死死箍住,不让他进家门,我哥担心他被自己的气憋死,松开手,扇了他一耳光,毛毛流下眼泪来,脸色转好了。
两人蹲在地上,毛毛接了我哥的烟,抽着。
“是他自己杀死自己的。”我哥重复毛毛妈的话,心里头反复猜想屋子里那个男人是谁。毛毛抽噎,我们都难受。毛毛画过他的爸爸,我见过:只有局部,一只眼睛躲藏在错乱的横梁之后,一条腿摆在桌子上,一只手捧着一颗心,心上有一滴眼泪。我看过他爸的军人照,原来是个高大的男人,有灿烂的笑容,战争撕破了他的人生,他便成了仇视世态炎凉的麻雀。
我们要进去吗?可不敢肯定里面的男人和毛毛的妈是什么关系,他们坐落的位置是都站着?还是坐在凳子上?还是床上?为什么毛毛说他爸冤?我哥又点了根烟,欲放入口中,被毛毛夺了猛抽。“他奶奶的茄子,你能不能少抽点,抽死你。”我哥低声骂他。
其实,县城里关于这事早就有传言,说毛毛爸爸死于非命。他拉着大板车怎么会莫名地从陡坡摔下来?这事本身就很蹊跷。院里就停着那辆大板车,两个散了架的大车轮子,一些取指纹用的白粉还隐隐约约能见到,它们散布在橡皮圈和相当长的扶手上。
“公安局都查过了?有没有查链条?”我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是我让他摔那一跤的。”毛毛半眯着眼说,显得很沉重。说到重点了,我哥皱起眉头,毛毛似笑非笑歪过头反问我哥:“至少你是这么认为,是不是?或者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你会那玩意。别告诉我说,你啥都不知道!”我哥抑着声音,直言不讳,他想表达的是:
一、毛毛有足够的技术,懂得把车拆掉某些零件,而外观看不出来,当行进到某个程度就会自动散架;
二、毛毛有足够的心计,他了解他爸的行程,每天早晨四点多就要到郊区的菜农家运菜,五点左右回来的路上要经过陡坡,陡坡下是一片沼泽地,有蛇出没;
三、毛毛有足够的定力,六点毛毛的妈去寻毛毛的爸之前,这片沼泽除了低飞的鸟在抓虫子外只剩下万籁寂静和呻吟,毛毛能经受这一个小时的煎熬,等待毛毛的妈狂奔回来告诉他——他的爸爸是“死”还是“活”。
他把它们简单地向毛毛叙述了一遍。
毛毛沉默。
我哥猛抽几口烟,哼哼了几声,看着看似冷静的毛毛,皱起眉头,真想骂人。
毛毛也皱起眉头,他这种什么也不辩白的态度,别说我哥,让我看着也很揪心。
一片干净的人生(1)
——我有时想,像毛毛这样自我反刍激烈的人,是不是也会被哪个僧人携了去,留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真是干净的人生。
我哥和毛毛蹲在毛毛家的院外,远看像两个逗号,冒着烟的逗号。
“那么,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说句话啊。我说了,我一定相信你说的,你说不是,就不是,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说这些疯话,我立马毁了他。”我哥问毛毛。
院墙外的地上全是烟头,屋子里跟毛毛的妈说话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是个我哥从未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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