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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人因为父亲的嗜赌而一度辍学,是哥哥把挣来的辛苦钱投到他身上,使他读完了初中。他便问妻子,哥哥是否真的对她动手动脚了?妻子就一脸正气地说:“我哪能让这杂种占成我的便宜?他倒是连我一根毫毛都没碰着。不过一到晚间他就来推我的门,我天天晚上都能听到那动静。白天他还装成个正经人,有时回来帮我干点活,迷惑我。这个杂种操的!晚上他推门的事就能这么算了?他就诬陷我偷了施工队的钢筋,说我偷了九根,杂种操的!”
逆行精灵(22)
黑脸人便去哥哥所在的施工队,问是否丢过钢筋。人家说只要一开始施工,无论钢筋、红砖还是水泥都会或多或少地丢一点,不过那只是九牛一毛,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也未报过案。黑脸人询问女儿,生性腼腆的女儿只说有一天晚上大爷回来说施工队丢了几根钢筋,把他们每个人都问了一遍,说查出谁联络亲戚朋友来偷,就让他滚回家去。
“大爷没说妈妈偷过钢筋。”女儿说。
黑脸人不得不把妻子送到精神病院。医生分析了她的症状后说她属于抑郁型精神病,他们易于狂想,往往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而自我摧残。她的康复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黑脸人离开精神病院时,妻子依然面色青黄地跟他咒骂哥哥,颠来倒去只有那几句话,令他苦不堪言。他回到冷清的家后整整喝了一天闷酒,妻子不是个多事的人,他想也许哥哥真的打过妻子的主意,夜晚推过她的门,因为他第一次把妻子介绍给哥哥时,哥哥就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什么都比哥哥强,娶个媳妇也比哥哥的俊。”
不管怎么说,哪怕真的是妻子暗自妄想哥哥每夜来敲门,她所听到的声音不过是幻觉而已,妻子的致病还是由于哥哥的到来。黑脸人便猛然萌生了谋杀哥哥的念头。他买了一把上好的钢刀,足足磨了一天一夜,使它锋利无比。然后又买上一堆熟食,带着几瓶酒上路了。一路上他不断回想以前他的家里如何温馨,而现在却四面楚歌。哥哥无异于一只吃人的老虎,生生地把他们的好日子给断肢解体了。他不能饶了他,不能让妻子白白疯了。他的勇气跟雨水一样渐渐旺盛起来。他设想着一到塔多,他直奔哥哥家,最好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就得以从容下手。至于从哪一个位置下手最稳妥呢?脖颈、心脏还是肚腹?后来他决定由心脏部位入刀,这样致命的成功率更高些。然而车却意外被阻在塔纷,这使得哥哥可以多活一天。而他在喝酒看着睡醒后的孕妇的时候,孕妇那种无法言谈的美像人间的最后一缕温存的晚霞一样诱惑着他,使他杀人的勇气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波澜不起了。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妻子,他杀了哥哥后自己也会偿命,谁还会管那个女人?还有他的孩子该怎么办?嫂嫂失去哥哥后是否也会像妻子一样精神失常?瞬间的觉醒使他格外后怕,所以他只能不停地用酒来打消恐惧。如今琴声使他再一次聆听到人间的至爱之音,他想好日子也许并未走到尽头。哥哥也许真的没有错误。黑脸人是个从不流泪的人,可他在塔纷这个琴声流淌的夜晚悄悄落泪了。
琴声终于戛然而止。没有任何人说话。人们默默地望着那架琴。炊事员忽然想灶上还烧着姜汤,她风急风火地赶到伙房,一股浓烈的姜味扑鼻而来,一锅姜汤已被熬干。鹅颈女人因为琴声的抚弄而有些伤感,她想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一出门她就发现一条黑狗站在门边,黑狗歪了一下脖子,现出耐人寻味的神态。鹅颈女人返身回屋对大家说:
“有条黑狗站在门边。”
“我就知道它会来的。”豁唇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它是来听琴的。”
老女人走到炕沿摸了摸豁唇的额头,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琴声的滋润,那灼热如骄阳的感觉已经消去了。这使她长吁一口气。豁唇看着母亲,他哽咽地恳求,“妈,我上学时让我去塔香吧,那里有这个琴,琴声可真好听啊。”
老女人说:“妈给你攒钱,也买个琴回来,你就不用去塔香了。”
人们仍然沉浸在琴声中久久不肯离去。后来王段长提议每个人唱一支歌,不会唱的罚酒,老哑巴自然除外了。王段长带头清唱了一段京戏,是《空城计》的片断,小木匠大约受城市文化的熏染,柔情蜜意地唱了一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轮到赤着上身的黑脸人,他自觉地认罚了三盅酒。抱琴者音质纯正地唱了一首《三套车》,卖山货的既不想唱歌也不想喝酒,于是就学了几声狗叫,司机哼了一首台湾校园歌曲,老女人因为高兴而将乡下吆牛的声音当歌献出。售票员垂头唱了一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短发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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