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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昂郊外某个农夫的屋子,”少校替我拨开沾在额头的发丝,“你病了,病得很重,发高烧,而且差点变成肺炎。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停了下来为你找大夫。”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的喉咙又干又疼,浑身无力。
“下午六点。你睡了5个小时。”
天哪!
我不顾一切地想撑起来,少校连忙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别动!”他严厉地命令到,“你现在还有力气做什么吗?”
“我们得回巴黎!”
他用毛毯把我裹紧,轻柔地拒绝了我的要求:“你哪儿也不能去。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在贝尔肯中士杀掉我的朋友以后吗?”我咳嗽起来,“不不行我没有时间休息”
“夏尔特!”
我注意到他叫我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是那么自然,现在我甚至能从这声短短的呼唤中想象出他担忧的神情。
我叹了口气,放任自己被他拥在怀里--他不会帮助我离开的,我几乎能肯定。弗朗索瓦他们的死活对这个男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关心他要关心的人。我聪明地放弃了再次劝说他的努力,知道必须聚集更多的体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些。
波特曼少校感觉到我的身体渐渐放松,于是为我调高了枕头,让我坐在床头。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人走进来,端着一杯牛奶。她看着少校的目光里带着些戒备,又偷偷地用好奇和鄙夷的眼神瞟了瞟我。我知道一个德国人抱着昏迷的同伴突然向她征借房间一定让她惊恐不安,不过现在跟她解释也没有什么作用。
少校向她道了谢,然后给了她几张钞票,告诉她我已经好多了,可能明天就走。她客套了几句,为我们关上门后离开了。
少校把牛奶送到我手上,让我吃药。
“谢谢。”我把温热的杯子捧在手上,缓缓舒了口气,“知道吗,我刚才做噩梦了?”
“发高烧的人都会做噩梦。”
“梦里面有你。”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些惊讶地望着我:“真是荣幸。我干了什么?是在折磨你,还是你杀了我?”
我摇摇头:“都不是,你没有那么做,杀你的人也不是我。”
“哦?我很好奇。”
“是你的副官,海因里希·贝尔肯中士。”
他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微笑在一瞬间凝固了,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直。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变化。他蓝色的眸子告诉我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少校转过头,慢吞吞地掏出香烟,点燃,吐出了淡青色的烟雾。
“算了,所有的事情也该告诉你了。”他仿佛在思考选择叙述的起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你已经知道了,夏尔特,我是陆军参谋部波特曼将军的儿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看来他并不知晓我暗地里调查他的事。
“这个旧贵族和我当歌剧演员的母亲交往过一年,不过当他知道我母亲执意要生下我后就很干脆地结束了这段关系,那个倒霉的女人也就成了他不知第几个被遗弃的情妇。但不幸地是,母亲很快就后悔了,她怨恨自己的固执和我的存在。其实她挺漂亮的,不过丑闻和酒精害了她,让她老得很快。”
“我不知道她怎么把我养大的,反正我从小就和周围的小孩儿打架,因为他们老是骂我‘野种’。回到家后如果母亲没喝酒还好,喝醉了就会一边说‘活该’,一边再赏我一顿巴掌,要不是我长得太像那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说不定脸都会被她抽烂。有时被我打哭的孩子还会拉着他们的父亲找上门来讨债,我就会在一天之内遭三顿打。我觉得自己在十五岁以前都活得窝囊极了。”
他的声调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儿,我突然感到很难过。
“不过后来的某一天,母亲突然很高兴。因为那个男人的儿子死了,这意味着我有可能被他承认,所以她又拿出全副精力让我学习各种东西,拉丁文、音乐、马术反正可以讨好贵族的东西我都得学。我开始不愿意,后来也想通了,能名正言顺地拿走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我接受了他们的安排装成了上流社会的少爷。”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良好”的教养是怎么来的。
“不过值得讽刺的是,在我十八岁生日过后,最终那个男人还是只承认了我,而拒绝承认我的母亲。所以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