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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孙子安安稳稳地待在身边,根本没指望过我有什么大出息……”
郭伟祥声音不高,因为哭泣的缘故甚至有些沙哑难言,但周戎却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是我一直陪着他,他就不会死了。”郭伟祥夹着烟,掌根抵在涨红的额角上,喃喃道:“要是当时我也在,我一定不会让他这么个八十岁的老头去关闸门,我一定……”
周戎拍拍郭伟祥的胳膊,就像传递某种力量似的,重重按了按:“别这么想。要是你活了这么大,什么出息也没有,整天除了陪老爷子之外就没个正经事干,郭副部长又怎能安心上路?”
“你跟他吼说要追求自己的理想,你爷爷其实是高兴的。”周戎又说,“你不懂,祥子。老爷子走的时候一定很放心,他知道你有出息,不用靠任何人了。”
祥子急促喘气,鼻腔发出尖利的破音,最后终于演变成了失声痛哭。
丁实小心翼翼走过来,春草也轻手轻脚地跟在他后面。四个人围坐在这张小小的餐桌边,丁实一下下用力拍郭伟祥的背,不住低声安慰,后者的嚎啕终于慢慢变成嘶哑低沉的抽泣。
“戎哥,”春草轻轻地问:“裁撤的事……确定了吗?”
周戎吐出一口白雾,似乎苦笑了下,但看不清晰。
春草和丁实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愿相信,“但是……咱们第六中队还在啊。不是说只要有队长,就有编制的吗?怎么说撤就……”
周戎没有回答。
春草还要再问,丁实碰了碰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低头看。
——只见周戎左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右手却攥着一听没开环的啤酒。他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手劲有多大,但铝制的罐头已经有些变了形,指甲在光滑的罐身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春草心里突地一跳,没再吱声。
“你们的理想是什么?”过了会儿,周戎突然在烟草的白雾中道。
春草和丁实面面相觑。
“我的理想是真正做点实在的事。”周戎貌似在自言自语,说:“不是整天注意裤缝直不直,领子挺不挺,站在镜头前上不上相,手下人有没有在外媒的镜头前丢脸。不是整天琢磨别人的一个眼神是什么含义,哪句话里隐藏着几层意思,哪个人跟哪个派系有多少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我只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哪怕像当年那支解放军部队一样,早起的时候顺手帮孤儿院铲一点雪。”
他抹了把脸,转手摁熄烟头,伤感地笑了笑。
郭伟祥不知不觉忘了哭,小声道:“戎哥……?”
周戎应了声,答非所问道:“就这样,挺好,大家都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
他在众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中站起身,用全身的力量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打完了某场艰难的战斗,在炮火间隙中逐一拍了拍三名战友的肩: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他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转身走出了小食堂。
司南果然没有配合,只靠在加护病房的床头养神,没有人敢打扰他。直到听见周戎回来的脚步声,他才坐直身体,在极其不易察觉的细微处,状态似乎略微松了松。
航空母舰上的物资供应还可以,周戎带了饭菜和甜汤回来。海面天色迅速黯淡,夜幕初降时,他们在病房的一张小桌上头靠着头吃了饭,元宵菠萝甜汤的热汽在灯光下弥漫蒸腾。
“大公鸡没事吧?”司南头也不抬地问。
“没事。”周戎说:“别去找他,给他点独处的时间。”
司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片刻,周戎看见他打开旁边一个刚才被他自己封好的饭盒,开始吃里面的两块红烧鸡腿和半碗甜汤,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吃饭前司南要单独把这个饭盒留起来——不是为了存到明天当早饭。
他想带着当礼物,去看郭伟祥。
周戎噗地笑喷了,司南面无表情地吐出鸡骨头:“笑什么?”
“没,没什么。”周戎连连摆手,横在心头的阴云突然一下散去了大半。
吃饭后护士终于敢来抽血,周戎在边上注意盯着,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抽多,就停了。他问为什么,护士的态度非常好:“战略部研究所的宁博士说,几天前才抽过,怕抽血多了影响身体,要坚持长期可持续……”
护士说溜了嘴,登时满面通红。
司南却对基本国策不甚了解,难得主动发问:“持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