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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车夫顶着一头肮脏油腻的头发,乱得像是被炮仗炸开了花儿。他是茶里王家的车夫,姓马,外号“马后炮”。
车内的茶里王抚摸着一双稚嫩的小手,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堆满眼角的皱纹愈加深了。
小手的主人是他的外孙“儒郎”,今天刚满九岁。儒郎继承母亲王夫人姣好的容貌,秀气得像个小女孩。哪个妇人见了他,都忍不住想放下自己的孩子抱抱他,蹭蹭他可爱的小脸。
儒郎望向茶里王,撅着红润的小嘴,不解地问:
“孙儿还是不懂,为什么狐夫子无论说什么都一定是对的?爷爷不是说,人都会犯错吗?”
“狐夫子不是凡人,是仙人。仙人说的一定是事实,哪怕他说爷爷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你也要坚信那是对的,万万不可怀疑顶撞。”
儒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心中的迷茫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发生剧烈的摇晃。马后炮吆喝一声,勒住车马,就听惊魂未定的茶里王厉声骂道:
“你这杀千刀的戎犬,是想要我的老命不成?”
听到戎犬二字,马后炮顿时眉头一皱。他知道戎犬是对西戎人的蔑称,而自己身上流的正是申戎的血。但畏惧于茶里王的淫威,他还是硬生生将这口气咽到了肚子里,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笑着解释:
“老爷息怒!有个问路的拦车。”
听了这个解释,坐在车里的儒郎觉得很奇怪。在他印象中,王家的汗血马向来是出了名的骄横霸道。它在城中横冲直撞,从来没人敢拦,也没人拦得住。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一匹飞驰的烈马停下来?
儒郎好奇地掀起车厢前的布帷,露出一双大眼睛向外看。
朦胧的晨曦之中,只见一个雪白的人影站在街道中央,挡住车马的去路。
这人全身都是白的。
白靴,白裤,白袍,白玉带,连斗笠也垂着白纱,紧紧压在额上。其实他就算不戴斗笠,也根本没人能看到他的脸。那张脸被一块白布遮住,只露一双眼睛。除了这双凌厉的眼睛,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露在外面。
儒郎只见戏台上的刺客有过这种扮相,没想到今天竟在街上遇到一个。可是刺客的夜行衣通常都是黑色,而他这一身雪白,恐怕在夜里也会映着月光闪闪发亮,真想不通他为何要如此装扮。
白衣人静静伫立,目光扫视着车马。儒郎眨了眨眼睛,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连忙将小脑袋缩了回去。
“嗖!”
白袖中飞出一块亮白的银贝。
马后炮接过银贝,贼眉鼠眼地取出一根裹着白布的木头。
白衣人把那木头从白布里抖了出来。那是一把桃木剑,剑锋残留着风干的血迹。嗅过沾着血迹的部分,白衣人顿时眉头紧蹙,问道:
“人呢?”
“什么人?”
“剑的主人。”白衣人的语气冷得似能将人冰封。
马后炮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自从进了青灵庙,就没再出来过……”
……
西戎:古代中原王朝对西方少数民族的泛称,包括:申戎、犬戎、义渠戎、鬼戎、白戎等。“戎”是周人加的蔑称,各族各有生僻复杂的称呼。本书以仙侠为主,为了避免混淆,让大家一目了然,书中统称为“戎”。
第十六章 一日为师
马车驶出西门,直奔城外的山丘而去。
到达摘星台下的时候,滚动的车轮逐渐慢了下来。
儒郎向车窗外张望,只见沿途两旁皆是林立的墓碑,只有一条狭长的小路通向摘星台顶。小路上排着一条几百米的长队。排队者的身份五花八门,有钱庄的,有当铺的,有说书的,有卖炊饼的,有卖艺的,也有卖身的……
儒郎听爷爷说,去青灵庙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想来找狐夫子解决麻烦的人,另一种是想问道修真,求长生之法的人。
然而,儒郎却属于这两种之外的第三种人——他是来拜师的。
排队上摘星台的人们见到王家的马车驶来,纷纷不约而同地避让。儒郎不禁觉得有些骄傲,因为他觉得像自己这样被狐夫子选中的人,再也没有第二个。敢驾马车上摘星台的,也只有王家。
儒郎从小听爷爷说,这些平民百姓天生就是麻雀,而王家的子孙则好比金丝雀,将来还将浴火涅槃成凤凰。
“到了。”
马后炮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