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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庆娣喃喃自语,这句话曾给姜尚尧讲解过,不料今日居然能听见另番释义。“你的脚怎么了?”
小板吸吸鼻子,想抚摸小腿,瞬即收回手,“走路摔伤了。”
庆娣不理会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凑近前掀起他僵硬裤腿,仔细打量,小板后跟肌腱T型伤口整齐,像利刃贯穿而过,两只脚皆是如此,软塌塌,断了脚筋。
她蹲着腿一软,坐在地上,呆怔着,想起那晚回矿场,经过二楼走廊,听见风里送来他们在楼下对话:“还顺利?没人看见吧?”
“他出来后在对面车站等车,喊歪棍开了部大卡从门口经过,错车时挡住门岗视线,绝对保险。”……“姐,我能走了吗?”小板以手撑地,稍稍挪开些,拿起地上他讨饭破碗。
庆娣回神,点头恍惚笑,又想起什么,翻开身上包,将钱包里剩下钱一股脑掏出来递给小板,“这个拿着打车回闻山吧,我听说断了脚筋能做手术接上,别耽搁了留了后遗症。”
小板怔怔接过,看了看手上钱,望向庆娣,脸上泪渍未干又流新泪。“姐,我也不想的。在看守所,他们打我……还有别的,我扛不住。好不容易熬出来了,还以为能从头来过,可家里人没一个愿意来见我,我妈要我滚得越远越好。我不甘心,我哪怕一路爬也要爬回家。我谁都不怨,只怪自己那时候糊涂。要是,要是能重活遍,我绝对不会诬陷姜哥。要是能重活遍……”他伏在自己膝盖上抱头恸哭。。
目送小板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庆娣仍觉有些无力,慢慢走回停车处,刘大磊正蹲在马路边闷头抽烟,面前一地烟蒂。见她过来,刘大磊张嘴想喊嫂子,又合上嘴。。
庆娣自行开了车门坐上去,刘大磊犹豫下,也上去坐回司机位。
“前些天,有天晚上,们说绑了个人,就是他?”
“是。”
“然后丢到镇上了?”
“没有,……丢到冶家山监狱附近。”
“就不怕他告你们吗?这可是犯法的事。”
刘大磊神色不定,踌躇半晌解释说:“一般像这样的,像我们这样刑满释放,有前科,家里又没钱没势,没几人愿意管闲事。”
“嫂子,姜哥也不想。可是,不是这小子,姜哥不会白冤屈几年。说真,这还算便宜他了,按道上规矩……”
“我知道,我明白。”庆娣急忙拦阻他下面要说的话,拉上安全带,“回去吧,耽误不少时间了。”
“回……回去?”刘大磊愕然相顾。
“你想去哪?”庆娣疑惑地问。
“我以为……”刘大磊吞口口水,实在没料到这事就这样轻松过关,犹自有些不放心,问说:“嫂子,那回去了……”
“回去别和姜哥提起这事,今天对们来说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听来像是两人共同拥有了个秘密,刘大磊半是欢喜半是不安,“要是姜哥知道话麻烦大了。”
“你不说我不说,他知道什么?”心头郁满失去珍视之物而无能为力的悲哀之感,将肺腑灼烧。庆娣努力将那痛感禁锢,可排遣不掉随之而来怅然,“人一辈子就是找寻自我的过程,但是找寻到的,往往是别人眼中的镜像。崇拜他,赞美他,信任他,他自然会不自觉地将优点放大,竭尽所能向期许的理想靠拢,反之就是破罐子破摔。不想看见姜哥破罐子破摔。”
这话对于刘大磊来说实在深奥,“就是说,人要脸树要皮?”
庆娣想想,不由展笑,“差不多吧,要脸的人总有几分顾忌。”
回到矿场,迎面出来几部车,大磊啐口,低声咕哝了两句。庆娣问是谁,大磊气愤愤地发牢骚:“检查组,每年都要来几拨,拿着鸡毛当令箭,连吃带拿喂肥了才肯拍屁股走人。”
第62 章
庆娣睡醒时,天色将夜。
她没开灯,任那暮光一线线袭来,最后将屋子全部裹进沉沉黑暗。
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裹成一只茧,脑子里狂乱地搜索罗列着多年来珍藏的与他相处时一点一滴的记忆,可无济于事地,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噬咬着她珍如性命的事物,咬得她心痛。
女人的爱,轻巧又厚重。抽取所有美丽的记忆片段,罗织种种美好幻想,网覆了对方,也把自己也捆缚进去,再继续将两人未来编织。蛛丝细密,每一条线都是历历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