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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的引诱之歌,他站在齐膝深的泥塘里宣布:“哪儿我都不去啦,王爷坟是块磁铁,把我吸引住了。看,我的脚已经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看他在泥浆里挣扎的狼狈相,于而龙逗他,那时,他俩刚刚开始熟悉起来:“ 你应该把你脖子上的套包子解掉,不嫌憋得慌,满头大汗。”
警卫员在一边牵着马偷笑。
知识分子有时真是无知得可怕,侧过脸来问道:“什么?你管领带叫套包子?”
小鬼忍不住揭发:“廖总,师长拿你开心,只有牲口,才用套包子。”
他丝毫不介意:“ 当一头革命的牲口,在泥塘里奔走,也未尝不可。”
但是,他奔走了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到了七十年代,虽然手脚被捆住了,但还没有发明一种可以捆住脑子的办法,所以他的脑子还在奔走。他做气功吗?不!他在打坐吗?不!他在思考他摸索了一辈子的动力理论。但是,他现在,停下了脚步,不再奔走了,明天,就要离开共同生活过二十五年的土地、工厂、同志、朋友,离开祖国。走到这一步,怪他自己么?当然,他是不应该走的,话说回来,难道仅仅是他个人的原因吗?
社会有时是个教员啊……
走吧,走吧,于而龙现在倒不那么坚留他了,在政治斗争的漩涡里,他,一个只顾学问,无暇旁骛的知识分子,永远是个失败者。
要不然,就是这个或那个运动的牺牲品。
看,在下面院落里的花丛中,席地而坐的王纬宇,正擎着酒杯,像葛天氏之民那样,无忧无虑地高谈阔论,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看他那趾高气扬,有恃无恐的神气,可以估计到老徐,和比老徐还大的人物,仍旧很健康,很结实。所以,他认为廖老头的选择,或许还不是那样没有道理。但是,无论如何,明天就要握别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
“老廖,当真你对这块土地不产生一点点感情?”
没有回答。
“老廖,难道你不惦着你亲手建造起来的工厂?”
仍旧没有回答。
“老廖,你对我们这些共事多年的人,真的舍得抛掉?”
廖思源凝视着共了二十五年事的共产党员,摇摇脑袋,朝那镌刻着“莫回头”三个大字的曲径走去。
他好像衰老得很,一个失去补天信念的人,步态龙钟,孤孤单单地走了。
那模样,使于而龙回想起被王经宇杀死的郑老夫子。
是谁用一把无形的刀,砍向廖思源的呢?于而龙多么痛恨那些制造罪犯,制造混乱,制造歇斯底里狂热,制造荒唐逻辑的祸首啊!
他不禁想起那些攻破巴士底狱的人,是怎样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的?也不禁想起托尔斯泰在一部小说前面引用过的,那两句《圣经》上的阴沉沉的语言:“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走吧!老廖,祝你一路平安!”
——至于我,却是要留在这里跟他们干到底的。
第四章 (5)
花丛里一阵纷乱,于而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现在算是有了足够的体会,好端端的春游,被她一阵喜怒无常的脾气,给搅得兴致全无了。
等他回到庭院,在淡雅的香味里,那儿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把自己作品撕得粉碎的于莲,另一个是努力把画拼凑在一起的陈剀。
“怎么啦?”
她回答,若无其事地:“什么也没发生。”
陈剀像拼七巧板似的在组合嵌拢着那些碎片,仿佛研究学问一样的认真,但是那些碎片上的花瓣,也不知谁跟谁应该吻合到一起,然而又觉得不论谁跟谁都可以硬凑在一块。在生活里也是同样,幸福的情侣被拆散,别别扭扭的夫妻非要捏着鼻子过下去。
“别弄了,陈剀!”他敦劝着。
陈剀站起来,抖掉那些纸上的花瓣,和从枝头上落下来的真的花瓣,总结性地发表了一句感想:“艺术要比技术复杂得多。”
于而龙忍不住赞同这个观点,并且补充说:“ 而走上艺术创作这条道路,则更险恶!”所以他总认为:艺术创作多少有点类似登山运动,对于每个队员所迈出的每一步,应该给予鼓励,给予支持,而不应该在耳边喋喋不休地指责,没完没了的教训,甚至摆出一副教师爷的架势吓唬:“ 你这一步迈错,跌下去就粉身碎骨啦!”虽然,也许出于一种好意,但那样只能把人吓退,永远也休想到达顶峰。
“但你干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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