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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熟悉行情。”
哦,于而龙明白了,在商人的眼睛里,怎么能看出两代人融和亲切的气氛?怎么能看出革命者同心同德的精神状态?怎么能看出燃烧在心头的理想、信念?在买卖人的脑袋里,不可能理解老兵的情操。那轩昂的眉宇间,描写出历经战火的深沉;那深邃的目光里,点画出对党的忠诚和挚爱;那坚毅的脸色中,流露出开阔的胸怀和豪迈的气概。他多么像于而龙心目里的那些老领导、老首长、老前辈呵!
于莲不落窠臼地给老兵画了一头齐刷刷的黑发,真是生花妙笔,更添神采,这就越发使人觉得他是个有着顽强生命力的老同志,绝不是那种应该退出历史舞台的落伍者。
所有来串门的同志们、朋友们,都被这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形象紧紧吸引住了。也许在那个时候,老,成为一种过错,一种罪恶,甚至一个乳毛未褪,戴着红箍的黄口小儿,竟能气指颐使指责为革命奔走一生的前辈。他,这个像参天老树,巍巍挺立的老指挥员,像中流砥柱,赢得了人们的心。
然而,也触犯了一些人,尤其于而龙寸步不让地在整顿,尽管是戴着枷锁跳舞,那个差点垮台的工厂,总算运转了。“惟生产力论”的初步奏效,使得那些人在一时奈何不得的情况下,杀鸡给猴看,拿这幅画开刀了。
精通行情的艾思并未说错,于莲确实是在挖掘埋葬自己的坟墓,《靶场》还没有定稿,就被押上审判台了!
——老林嫂,你在哪里?真理啊,你在哪里?
“欺骗、卑鄙、一出丑剧……”于莲发起火来,那闪亮的瞳人和牺牲的女指导员一样,因为油画是连骗带哄地被绑架走的。艾思对天盟誓,他是无辜的罪人。
对还在娘肚里的胎儿就起诉,就判刑,实在是荒唐,然而,在那个“样板”时代,棍子就同时代表着准绳和法律,让你五更死,决不到天明。于是,和她闹离婚一样,又一次受到满城风雨的议论。于而龙知道由于他的原故,使她倒霉,两口子心疼地看着女儿在憔悴下去,瘦削下去。当作品在一个内部展览会上陈列着的日子里,她就像被缚在耻辱柱上一样,谁都可以走过来啐她一口。那位布尔什维克也同那些猫头鹰呀,破车老驴呀,白菜萝卜呀,一同站在被告席里。
她辩解、她抗议、她不服芦花的血在她血管里流动着咧!
“要是我画完了,你们定什么罪,哪怕枪毙,我领。现在这种批判,是无的放矢,对我半点用都不起,反而使我抵触得很。你们迫不及待地用绑票的手段架走,干嘛?搞《风波亭》么?”
可惜,那位进驻他们单位的小头人,一个当过油漆工的新贵,不懂这出陷害忠良的戏。问道:“这幅画是不是你的作品?啊?——”尾音也开始拖长了,显得很有气派。
“当然是我。”她望着这个昨天还在喷漆的小头人,不由得感慨史无前例的年代,真是人才辈出。她琢磨可能因为他能区分红黄蓝白,才派来进驻的吧?其实于莲也不必大惊小怪,戏子还当部长哩!
“那就够了,反动标语只要对准笔迹,马上可以定罪!”
于莲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把我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好了,那不更干脆!”
这个倔强的于莲多么像她老子啊!有些熟悉他们家庭的同志赞叹着。可于而龙却觉得,她更像芦花,不论多大的压力,决不低头弯腰。
等她下班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回到家,就不是那个刚强不服的于莲了,而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受了委屈和欺侮的小孩子,泄气的皮球似的,倒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要不,趴在她妈妈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上一顿,弄得那时在厂子里也一筹莫展的于而龙心烦意乱。
天天如此,一家人都愁眉不展。
“好啦莲莲,也许我们来想点什么挽救办法吧!”谢若萍真后悔让于莲去学画,从她的毕业作品《深夜》,到留学回国后的作品《母亲》,都是幸亏“将军”出面讲话,才免去许多不自在,如今难道还去求爱护于莲的周浩么?谢若萍犹豫了,正要抓起电话,于而龙按住了她:“你这是把有把的烧饼送上门去呢!依我,就找王纬宇和夏岚,干吗老躲在幕后唱戏,问问他们到底莲莲是该杀该砍,不就解决了吗?”
“哦?”善良的医生从来不曾想这样多。
“去找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穿连裆裤?”
从六七年以来,王纬宇政治温度计的水银柱一直是上升的,到了七十年代,他已经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忙得不亦乐乎。想找到他却非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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