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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始启动,引擎的低吼声也跟着变了,随而缓缓驶过停车场。
〃她好吗?〃他问。〃我的女儿好吗〃,他几乎脱口而出。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女儿。他只知道她是萝伦的女儿。于是,他又问了一次:〃她好吗?〃
连结车换到二挡,驶出了休息区,朝公路而去,轮胎摩擦地上砂石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
〃这样实在太痛苦了,〃西恩说道,〃求求你,跟我说话真有那么难吗?〃
他想起怀迪对布兰登·哈里斯讲的那句关于爱情的话……〃大部分的人一生连一次机会也没有〃。然后他可以想象他的妻子站在那儿,目送着汽车离去,电话筒紧贴着她的耳朵而不是她的嘴。她是个高挑而纤瘦的女人,有着一头樱桃木色的头发;她笑的时候总会不住地以手掩嘴。大学时代曾有一次,他们在大雨中跑过校园,冲进图书馆,在那座拱门下头躲雨。然后她第一次吻了他。当她湿冷的手攀上他颈背的那一刻,他胸中有某种东西……某种自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那里,紧揪着他、时时压迫得使他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终于缓缓地松动了。她说他的声音是她所听过最美的,像威士忌,又像燃烧木头的浓烟。
自从她离开后,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惯例:她拨通电话,不说话只是听他讲,讲到她决定挂掉为止。她从不曾开口,她离开后打来的每一通电话都是如此。那一通又一通的无声电话……从路边的休息站打来的、从汽车旅馆打来的、从这里到美墨边界间某条荒芜公路路边的某个满布灰尘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即便听筒传来的不过是嘶嘶的沉默,他却总是知道那是她打来的。他可以透过电话感觉到她。有时他甚至可以闻到她的味道。
他们的对话……如果这也称得上对话的话……有时甚至可以持续十五分钟之久,只是看他讲些什么。可是今晚西恩已经精疲力竭,因为思念她、思念这个在怀孕七个月时的某个早晨突然不告而别的女人而身心俱疲,也因为他受够了他对她的感觉竟成为他仅存的感觉。
〃今晚不行。今晚我没法再这样对你自言自语下去。〃他说,〃我很累,他妈的累。我很痛苦。而你甚至不在乎,不能在乎到会想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站在厨房里,他绝望地给了她三十秒,绝望地等候着她的回应。他听到话筒里隐约传来什么人正给轮胎打气的叮当声响。
〃再见,宝贝。〃他终于说道,几个字几乎让他喉头的痰哽住了,然后他挂上了电话。
他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轮胎充气机发出的叮当声响依稀回荡在厨房这片刺耳的寂静中,撞击着他的心脏。
这将会折磨他,他知道。这将会折磨他一整晚,直到天明。甚至一整个礼拜。他打破了惯例。他挂断了她的电话。万一他这么做的时候,她正缓缓地开启双唇,开启双唇要唤出他的名字。万一,万一……
老天!
这个影像压迫得他不得不往浴室走去,扭开水龙头,让水柱冲去这个顽固的影像。萝伦,站在公用电话旁的萝伦,缓缓地张开了嘴,卡在喉头的几个字终于缓缓地涌上舌尖。
西恩,她或许正要这么告诉他: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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