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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个重要的问题又落到了末联两句上:这分明反映出,被宝钗讥为“话多”的湘云,当年大说大笑的人,落难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言不笑”者,这是一种“消极反抗”,让那坏人无法可想,徒唤奈何。
在讲海棠诗时,我曾说“不语婷婷日不昏”是十分令人注意的要紧之句,至此可以合看。
我们发现,黛玉在《咏菊》诗中重了一个“自”字;在《问》这儿又重了“世”字、“何”字。在七律中这是太疏忽了,黛玉之才,岂无匡救之计?大概是情到至处,就不遑计较了吧?我曾想,“绕篱欹石自沉音”的“自”,也许还可以解为“日”的讹字(所谓“昏晓侵”也);但这“傲世”、“举世”,不大好避复了,因为“傲世”三次出现,是眼目,不可改(如“傲俗”,不太通了)。“何寂寞”,也无另字可易——因为必须是问句方可。同理,“何妨”若改“无妨”,也不成问句,就成了难题。
黛玉作了三首诗,以这篇为最可寻味——她以“相思”二字来“许”给湘云,尤为出人意表的坦率之句,不易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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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谱——湘史(四)
黛玉作《问菊》已奇,又有探春认上了《簪菊》一题,尤奇中出奇。黛问:“一样开花为底迟?”可知湘云是末后“开花”,是在“春风桃李未淹留”之后,这已明确无疑——至于黛玉自己,根本就没有“开花”这一格局,她是“芙蓉生在秋江上,莫向东风怨未开”,这也最是清楚不过了。湘云之“开”迟,自然内情尚在后半部书方才透露根由,黛玉之问,虽非自叹,却也正合乎她的心情口吻。她根本也谈不到“偕谁隐”的问题,这就是湘黛有合有分的妙谛了。
簪 菊
蕉下客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傍。
探春一落笔,另是一番神情心绪:她点出“无事忙”的“日日忙”来,忙到此时,已有花可折。怎么叫“折来休认镜中妆”?这句有点儿奇。原来是说:宝玉折菊是自簪于头上,不要认为这是闺秀之对镜添妆!——说女儿对镜簪花,是自审己美,而这个人却是“长安公子”、“彭泽先生”。公子之簪花,岂为添“美”?是爱花惜花的一种“方式”——与“供”正可合看。至于一个“须眉浊物”头上戴满了花,其形可笑——正是狂形傲骨,全不“在乎”旁人的“批评”!
这是谁?除了“怡红公子”,还有哪个“彭泽先生”?假若不懂这么一点意思,那就怪了:一群女伴,如何能用上男人的典故?
——还怕不够,所以又用“短鬓”、用“葛巾”?扣定了男子之事,悉难移换。三径之露,九秋之霜,反复见于句中了,是词汇贫乏吗?须知总是写那清影贫穷的生涯状况,并非陈词滥调。
末联,还是“找补”那个“癖”与“狂”的意义:这是傲世抗俗的表现,是一种“高风亮节”——人品、花品,到此合而为一!
这种狂形傲气、高风亮节,俗人却最看不上的,有议论,有诬陷,有讥嘲,有诋毁。流言蜚语,难听的话,不一而足——那簪花的公子呢?旁若无人,“白眼”也“斜”不到他们——一群小人在路旁拍手笑骂——一个“凭”字,将他们的“重量”都“称”出来了。
这在书里是宝玉,然而映照在“书外”,不正是雪芹在西山与脂砚“偕隐”的生动实况吗!
菊谱——湘史(五)
黛玉总是跟在湘云之后(正如《供》后即跟《咏》),不萌退让。她这《菊梦》,便又是“力敌”《菊影》之佳作。
菊 影
枕霞旧友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山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菊 梦
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影,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革寒烟无限情。
梦在湘云,是不易写的。首句下一“酬”字,暗对当年的“香梦沉酣”之意。次句明出“云”“月”,所暗“云自飘飘月自明”,一个“自”字,表明宾主之际,果然后来独有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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