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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道:“哼,不相信夫君的手艺么?能不能磨,你一试便知。”
郑柔听了,便真的到案边,准备磨墨。红袖、小翠见了,连忙过来欲要替红袖,却为红袖阻住。
按说磨墨铺纸,自然是丫环的事。只是郑柔要亲手试试这瓦当砚,自然就不假手他人了。
卢鸿这里文房俱佳,水盂水滴等都是特制的,郑柔这几天也逐渐用惯了。以小勺取了数滴水,又自墨床上拿过一件磨了一半的上等油烟来,试着磨了起来。
一磨之下,不由大为惊讶。原以为这瓦当所制砚,纵然能用,也比之石砚相去甚远,必然粗糙。谁想磨来方知,这砚质坚且细,磨着只微闻“沙沙”之声,更兼下墨极快,不一时便磨浓了。
郑柔取过一张小笺,蘸墨写了几个小字,看着纸上墨迹光亮,心中疑惑,问卢鸿道:“不知为何这瓦当砚台,居然也是这么细腻,又毫不见渗水,真真奇了!”
卢鸿故意一幅自吹自擂的样子道:“那是当然。你鸿哥是做什么的?做砚台那是有名的厉害。要没两把刷子,敢娶你这大才女?”
郑柔道:“鸿哥又说笑了,妾身算什么才女。当着众人,切莫这般说。”
卢鸿不以为然道:“又没什么外人,夫人就是规矩太多——罢罢,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说瓦当。秦汉时人所制砖瓦,与今人不同,乃是要选上等泥料,反复淘得细净,然后方才入窑,精工烧制。故世人称‘秦砖汉瓦’,便是因其质地坚硬精细,千年不坏。这两件瓦当,至今怕也有七八百年了,一直深埋在地下,更变得坚润异常。不信夫人试着轻敲一下,可实实是铮然如金石声呢。”
郑柔轻扣砚边,果然其音清越,浑不似寻常砖瓦般声音浑浊。
卢鸿道:“这瓦当便在汉时,也是难得佳品。历经数百年再出土,更成了少见的制砚佳材。只是其中难免偶有孔隙,更兼砖瓦之性,少不得要渗水渗墨。这个呀,就全得看你夫君的独家秘技了。”
第十一章 花市灯如昼
鸿所说的独家秘技,也不全然是吹牛。世间以砖瓦见,最关键一点便是渗水渗墨的难题无法解决。后来有人以腊煮之法,将砖瓦砚制成后,遍体上腊,如此便可使砚不会渗水渗墨。但上腊后,砚的发墨却要受影响,而且砚体颜色也会变色,无复先时的自然古朴。使用日久之后,防渗效果还会慢慢变差,难以使用。
卢鸿用的这方法,乃是前世时从一朋友处学来。其法是以糯米汤,混合一些其他物料,将制好的砚台浸入其中。等砚台完全浸透后,再将其取出阴干。如此反复数十次,渐渐将砖瓦中孔隙封死,且不会影响发墨效果,久用不渗,效果极佳。
瓦当本身便是古物,浑身上下自然透着一份斑烂古意,是新制的砚台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更兼以卢鸿秘法泡制后,下发墨都是极佳,因此郑柔极为喜爱。谢过卢鸿,却要红袖小心收好,切莫损伤。
卢鸿道:“夫人既然喜爱,为何不以为日常之用?”
郑柔道:“若日日研磨,难免有所磨损,妾身却有些舍不得。”
卢鸿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砚性离不得水,全靠水来养它。何况砚与墨亲,若锁于柜底,舍不得用,时日久了,其性转燥,反倒不佳。因此好砚便需时时抚摸把玩,更需以佳墨清水,时常研磨,方才愈用愈佳。即便不用之时,也需以清水注于砚池之中。养着方好。这瓦当砚,虽然研磨略有损耗,但其性本坚,磨损不大。何况若久置不用,坚润之性便逊色许多。还是以之为日常之用方好。”
郑柔点头:“原来如此。鸿哥说得是,妾身今后便以此砚为日常用砚吧。上次鸿哥送的那方绣节砚,便一直未舍得用过,以后也要拿出来磨磨,免得糟蹋了。说来也是。砚本是因用方可贵。若久束不用,却是暴殄天物了。”
卢鸿笑着道:“这两方砚也是正好。如果夫人愿意,便以瓦当砚磨松烟,绿端竹节砚磨油烟好了。那松烟偶尔或有细沙。容易伤了砚堂,用这瓦当砚,却是不怕。其实除了瓦当外,秦汉砖瓦。均可制砚。此外专以澄泥烧制地砚台,也是极佳的。”
他小两口说说笑笑,一边的红袖和小翠早就听得没了兴致,虽然还伺候在一旁。只当卢鸿所说乃是太虚之气,全未过耳。
春节过后这一段时日以来,卢鸿免不得应酬。又拜过诸位师长。太极书院过年时也已经放假。义学都停课了。各作坊亦已停工,一时很是清闲。他便日日与郑柔相对。或品鉴古物,或谈论书画,偶尔逗逗红袖,觉得从未如此悠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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