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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祉将她拱手献让,因为他有苦衷,迫不得已。
萧胤棠以宠爱之名,将她变成见不得光的活死人,也是因为他有苦衷,同样迫不得已。
她不恨他们。因人生而在世,确实有诸多不能自己之事。她亦是如此。
但他们令她发冷,这种冷,发自髓血深处。
世上男子于女子的爱,不过如此罢了,她彻底看透。
迎着带了微微咸腥气味的夜风,嘉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生于斯,长于斯,记忆里所有关乎温情和美好回忆的一切,都和这别名鲤城的家乡息息相关,此刻脚下所踏的这个码头,于她而言,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今夜就在方才,思绪起伏之间,忍不住来了这里,再次祭奠父亲。
两家婚事已然敲定,中间还夹着如今圣眷正浓的宋家,为了教好她这个出身不够的继母,几个月前,宋家特意派了两个婆子来泉州,明天一同上路。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仅凭自己的意气就贸然提出中断婚约的要求。
况且,就算她提了,祖母也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她只能另想办法。
明天她就要出发北上,就此踏上未知的新生之路了。
爹爹,如你在天有灵,保佑阿芙。
……
张大带着同行的小厮远远立于后,看着小娘子立于码头堤前的背影,多少有些猜到了。父女情深,小娘子明日北上预备出嫁,今夜想必所有思,故来此缅怀没了的老爷,心里也是感慨,不敢打扰她,默默等了片刻,方看向檀香,使了个眼色。
檀香会意,便来到嘉芙身后,轻声道:“小娘子,夜深风寒,不如回去了?”
嘉芙默默转身,循了习俗,将祭奠过的贡物和香火抛洒向大海,随即回来。
张大忙撩开轿帘,嘉芙上了轿,张大提起灯笼,正要引路回走,一抬头,看见对面来了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抬着什么东西正往这边来,忽然发现码头有人,似乎慌张了起来,急忙掉头要走。
借着月光,张大早认了出来,那俩人正是和自家船队有竞争的金家的伙计。
泉州每日有千计大小船舢入港泊岸,码头数量有限,常有船只为争夺有利位置发生冲突,一些财力雄厚的商号为方便自家船队出入,便向市舶司缴纳不菲租金租用码头,只允自家船只或借给别家使用。甄家财力在泉州数一数二,和官府关系又好,自然拥有位置极好的私人码头。
半夜三更,金家伙计鬼鬼祟祟抬着不知什么东西来自家码头,张大心里起了疑窦,和轿里的嘉芙说了声,立刻追上去,见是一卷裹了起来的破草席,里面不知包了什么东西,喝道:“站住!抬的什么?”
那俩伙计没想到这么晚了,甄家码头上还有人;抬着扭头撒腿就跑,手上却没抓牢,一团黑影从席筒的一头里滑了出来掉到地上,似是人形。
张大拿灯笼一照,发现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衫褴褛,十分瘦弱,双目闭着,瞧着已经死了的样子。
张大常年跑在码头调度,什么事没见过,立刻就明白了,勃然大怒,上去一把抓住欲逃的伙计,怒道:“好啊!半夜三更弃尸也就罢了,竟敢弃到我东家码头上,这就跟我见官去!”
泉州海贸繁荣,满城半数之人靠海吃饭,在海上讨生活,和陆地迥然不同,风险更大,世代下来,慢慢就形成了许多谁也讲不出缘由的迷信和忌讳。譬如码头弃尸就是其中之一。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不祥举动,死了的水鬼冤魂不肯离去,会附在停靠于附近的船上作祟,于船主不吉。
伙计见没法遮瞒了,张大又发怒要去见官,心里害怕,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苦苦求饶,说这少年在自家船坞做事,也无家人,几月前染病,眼见要死了,管事的把事情报给金老爷,金老爷不想报官生事,一向又嫉妒甄家占了这位置最好的码头,就想出了个主意,命人趁着半夜天黑,把人从甄家码头丢下海里,尸体随潮冲走,不但一干二净,便是鬼魂不散,也和自家无关。
泉州码头聚集了无数来此讨生活的人,官府虽严令不得私下留用无籍之人,但这不过是一纸空令而已,因工钱低廉,船坞码头反而喜欢雇佣这种外来流民。这少年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倒霉,生病死了。
张大哪里肯放,冷笑:“也不怕损了阴德!走!见官去,看你家老爷能说什么!”
俩伙计恐惧,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说是被逼行事,和自己无关。
嘉芙听到动静,下轿过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