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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夫人乘坐着一辆装饰华丽的牛车,满面春风地叫末摘花开门。环顾四周,草木凋零,萧条衰败。左右的厢门皆已揭损。夫人的车夫帮着守门人,忙了好一阵,才将它打开。夫人想:“这宅邸虽然荒凉破败,想来总有人走路的小径。”但寂草遍地,路径难寻。好容易找到一所向南开窗的屋子,便把车子靠到廊前。末摘花闻讯,甚觉夫人此举无礼。但也只得把烟熏煤染、破旧不堪的帷屏张起来,自己坐于帷屏后面,叫侍从出去应对。
侍从由于长年辛苦,生活清贫,也形容枯槁,身体消瘦,然而风韵犹存。凭心而言,要是小姐有她的容貌就好了。姨母对未摘花说道:“我们即刻便要动身了。你孤身一人,独居如此衰败荒僻之地,实教我难于抛舍。今日我是来接侍从的。我知你厌恶我,不愿与我家亲近。但请你允许我带走侍从。你不愿同行,在此又如何打发凄凉之日呢?”说到这里,几乎声泪俱下。然而她正心念此去前途光明,心中甚是欢欣,哪会掉下泪来?只不过故意做作罢了。接着又道:“你父常陆亲王在世之时,嫌我有失你们身份,不要我们攀附,因此我们便疏远起来,但我心毫无芥蒂。后来,又因你身分高贵,宿命好,结识了源氏大将。我这身分低贱之人更有所顾忌,哪敢再前来亲近?然而世事无常,我这不值一提之人,如今生活安稳舒适。而你这高不可攀的贵人,却落得门庭冷落,凄芜荒凉。以前虽不常往来,然相住甚近,还可看顾。现在我们即将远去,让你于此等荒芜之地独居,怎么放心呢?”
未搞花听她说了如此一大套,仍无心应答,只敷衍她道:“承蒙关怀,感激不尽。卑贱之身有辱门庭,那敢随驾同去?今后妾身惟有与草木同朽。”姨母又说道:“如此想法,实属难免。而以青春之身与草木同朽,恐世人所不为吧!倘是源氏公子愿将你这常陆宫修葺一新,变成仙居福地倒也罢了。然而公子现在一心钟情于兵部卿亲王之女紫姬,无心恋及他人。即使从前的情人,亦不再往来,更何况你这没于荒草中的人呢?要他为你坚贞不渝之志而动心,前来恩泽于你,恐是痴想吧!”末摘花听了这话,觉得颇有道理,不禁悲悲戚戚,呜咽起来。但她毫不动摇。姨母千言万语,陈述利害,见她仍不心动,只得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么侍从总得让我带去吧!”不觉已回落西山,她便告辞动身。侍从去留难定,啼哭不已,悄然向小姐道:“夫人今天如此诚恳相邀,我去送她一送吧!夫人之言,也有道理;小姐踌躇不定,并非无因。唉!倒叫我这下人不知何去何从了!”
末摘花很不愿让侍从离开。然而无法挽留,惟有偷哭不已。她想送她一件衣裳作纪念,可衣裳都污旧不堪,实难作送别之礼。总想送她一点东西,以感谢长年侍奉之劳,然实在无物可送。她突然想起头上的长发,一直攒在一起,束成一架九尺之长的发辫,非常美观。于是便剪下来将它装在一只精致的盒子里,送给侍从作纪念。此外又送了一瓶家中旧藏的香气浓郁的蒸衣香。临别赠言:
“发给青鬓两相在,安知今日也离身。你母亲曾遗言,要我照顾你。我原以为木管我如何窘困,你都不会离开我。而今你将舍我而去,这也于情理之中。但此后,却无人与我朝夕相伴,叫我怎能不伤心啊!”言毕,悲戚难抑。侍从此时也泣不成声,强忍悲痛说道:“旧事已逝,勿复再提。多年以来,我与小姐同共苦乐,相依为命。如今忽然要我离开小姐漂泊异乡,真叫我……”又答诗道:
“发给虽落鬓仍在。每逢关塞誓神明!有生之日,决不辜负小姐情意。”此时那大武夫人早已牢骚满腹:“还在磨蹭什么呀?天快黑了呢!”侍从心乱如麻,只得慌慌上车,频频回首,不忍离去。侍从与小姐多年患难与共,寸步不离,如今骤然离去,小姐怎能不倍觉“形影相吊”呢‘!而几个年迈体衰的老侍女更是埋怨不止:“是啊,早该走了。如此年轻,埋没于此岂不可惜?即使我们这些无用之人也呆不下去呢!”便各自准备投亲寻友,另觅他处。末摘花只得忍气吞声。
转瞬到了雨雪纷飞的十一月,蒿草丛生,遮住阳光,因此积雪不消,仿佛越国的白山。进进出出的仆役亦早已走散,末摘花独自凭栏凝望雪景,枯坐冥想。想侍从在时,彼此还能谈东论西,嬉戏追逐聊以解闷。如今已是人去青断。一到晚上,她惟有钻进灰尘堆积的寝台里,对夜垂泪,孤枕难眠。
再说二条院内的紫姬此时倍受源氏疼爱。大概是他历尽苦难,方知人间温情之故吧,常去那里忙个不停。昔日情人,也再未去探访,虽然他有时想起了未摘花,但也只是推想此人大约安然无恙,并不前去探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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