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页)
他只接了指导员五十块。
指导员说:“都拿去,买包烟抽。”
他又接了指导员五十块。
特护室里静极,吊针滴水的声响,能听进耳朵里。马文的哥哥还没来。护士换上水液出去了。郁林其推门进来,马文怔怔瞅着他,轻声叫句郁连长,眼角悬了两滴泪,如乡间草地的早露一模一样,晶晶莹莹亮。他把手里的一兜东西放床上,拉过凳子坐到马文面前,看着那张白得如墙壁一样的脸,他说:
“小马,我来赔罪了。”
新兵马文眼角的泪滚落在了枕头上。他说:
“我哥说,他要揍你……”
郁林其怔一下。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人。”
马文晃了一下头。
“你也不是有意害我的。”
郁林其说,我今天来一是赔罪,二是看你对我、对连队有啥要求。反正事情已经出来了,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全中国人民解放军,没有连长有意要害他手下的兵,我真是一时大意了,才忘了那颗子弹,要是我唤验枪时你从厕所赶回来验枪就好了。新兵马文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连长,你走吧,我哥一会就来了,他说他要揍你的,说不定他真的要揍你。
又坐一会,郁林其站起来,准备回师部。
“你对我和组织还有要求吗?”
新兵马文想了想,他说我家里还不知道我是中了弹,我最怕消息传出去,不说爹娘伤心,我一辈子连对象也别想找到了,你说郁连长,哪个姑娘肯嫁给一辈子少活十余年的短命人?马文的话,又一次勾起郁林其去想自己的癌,他说小马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找你所有的老乡,告诉他们,谁也不能写信往家说。说完了,郁林其便要撤着走,然他刚转身,马文的哥哥推门进来了,竖在门口,脸上怒着极厚的冷青色,两眼僵着打量郁林其。
郁林其说你来了,我正要走呢,我回去替小马办件事,你让小马吃些香蕉吧。
郁林其从马文哥哥的身边擦着出来了。走廊里是满世界的来苏水的味儿。走出特护室,郁林其步子加快了,然刚走几步,马文的哥哥就在身后叫了一声郁连长。他浑身惊一下,双脚钉在走廊上。他听见马文在特护床上唤了一声哥,他哥回头说我给郁连长商量一件事,便追着出来了。
“郁连长!”
“你叫我?”
“你过来一下。”
走廊又宽又长。病房和军医值班室、护士值班室的门全都关着,一条走廊上只有郁林其与马文的哥。洗涮间水管漏水的声音,响了一走廊。
马文的哥朝洗涮间走去了。
郁林其迟疑一阵,跟了进去。
郁林其一进去,马文的哥反关了洗涮间的门,背倚在门上,两只胳膊交在胸前,郁林其便知道他要像他弟弟说的那样动手了。郁林其心里很平静,脸上一层寂寞,清静得空空荡荡,他说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还要回连队组织训练呢。
他说我弟弟入伍四个月,花了三百块钱你知道花到了哪?
郁林其说不知道,我可以回连队查一查,如果警卫连有干部花了战士的钱,接了战士的礼,我郁林其愿意加倍受处分。
“不用查了,”马文的哥哥说,“你只回答我一句话。”
郁林其说:“你问吧!”
马文的哥说:“枪里的子弹真是你忘的吗?”
郁林其说:“是我压进膛里忘了的。”
马文的哥说:“你为啥到今天才承认?”
郁林其说:“我今天不承认,也没人会知道。”
马文的哥不再问啥,他突然吐出一口痰,射到郁林其的上尉肩章上,那痰粘粘稠稠,白浓浓一团,从他肩章上朝着胸前流。马文的哥,看着那流着的痰,骂道,你们这号做官的,整编咋不把你们整到庄稼地里去!然后拉开门,说你走吧,回家躺床上手拍胸脯想想吧。
有两个军医和护士从洗涮间门口走过去。
郁林其站直没有动,他没有扭头去看从肩章上流下的痰,两眼始终平视着马文哥哥的脸,依然的一脸寂寞,一脸空荡。他立着就像立正在全连的士兵面前一模样,衣服整整齐齐,军容正正规规,直得如竖直的一条杆。他从口袋取出毛巾,盯着马文哥哥的脸,摸着去擦了肩上的痰,又把毛巾装进了口袋里,说:
“对马文的伤你还有要求吗?”
马文的哥哥说:
“你走吧,我半点要求也没有。能在一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