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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伤感,只是不知为何,脸上一片冰凉。
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湿意,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里。仍是挡不住回忆一幕幕慢镜播放。
“看那对花童,很可爱对不对?”
“你脑子又想什么?”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想什么呢?”
“男孩还是女孩嘛?”
“……男。”
“不行,你怎么可以重男轻女?”
“……女。”
“不行,除了我,你怎么可以看别的女的?”
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叫,夏夜的初凉一寸寸从脚底爬上来,不由把自己抱得更紧,抬头看月亮,只是月亮也无语。
回来这么多天,虽然试着闭目塞听,可是关于朝堂的消息却无孔不入的传来,不由得她不闻不问。
三个月来,韩煜齐雷厉风行打压昔日的“六皇”派,御史国监被举报通敌,全家遭流放,御史国监在流放途中病死,其余“六皇派”三十多人,削权,贬职,剩余的也暗中倒戈。
七月初八,昔日“六皇派”首领太傅李翰林,声称“幼皇无能,摄政王挟天子以令天下”,拿出先皇曾误服大量朱砂的证据,证明有人谋害先皇,才致晚年昏庸,立下“立十皇子为君”的荒诞遗旨,证据凿凿,满堂文武无一人敢响应。
次日朝堂上,太傅扛一副木棺上朝,声声控诉摄政王,太傅悲愤交加,一头撞在棺材上,血溅五步,朝中同僚无人敢语。摄政王叹息,太傅忠心可嘉,下令以国礼安葬。
记得昔日先皇曾对太傅有重虚名的评语。太傅得到了他的身前身后名。至此,“六皇派”分崩离析,朝中再没能与摄政王抗衡的力量。
七月初九,慕容丞相请辞,引荐吏部尚书郭宇继任,慕容世家三代为相,功德圆满,慕容晔被封“世爵公”。
至此,天下尽在他手中了。
今日是摄政王与长公主的大婚日子,据说送嫁队伍绵延数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围观百姓无不惊叹,摄政王与长公主当真是天人一对。
她想,真可以了无牵挂了。
然而,还可以去哪里呢?
月亮又升高了,她想伸手去摸月亮的脸庞,苍茫月色中,她看见自己过往的容颜,躺在病床上靠仪器维持生命的妈妈,一对相依相偎的身影,一切缓缓清晰起来。
风掠过枝头,枝叶发出颤抖的声音,夜里听来格外清晰,突然,一个黑影出现,背着月华,挡住了所有的月色和幻想,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她,向她伸出手,告诉她,她听到的消息不是真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幻觉证明只是幻觉。
那黑影一出声,幻境便跌成无数碎片,“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不高兴自己一个人的空间被人打扰,横七竖八抹去脸上的湿意,幸好天色灰蒙,应该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不是交代乞巧不能让人过来吗?
“你那丫鬟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半天了。”
韩成敖看到地上摆着的东西,楞了楞,也拈起一柱香,虔诚地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拜完后再插回去。
韩成敖不问她拜祭谁,十分自来熟地做完这一切,自然地在她身边寻了块地坐下。
施玥儿看着他忙,轻哼一声,“你病好了?”
树影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听到蚊呐的一声,“嗯。”
说起来,这人真让她可气又可恨,韩成敖因着在施家受了凉,回来就一直“卧病不起”,非要她亲自照顾,一口一口亲自喂到嘴边才肯喝,她对此人的幼稚又可耻的行径,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又抵不过喜公公的哀求,恨不得用被子把他捂晕过去。
一想起,她便没什么好气,“你刚刚拜谁?”
韩成敖语气竟有几分凝重,“我娘。”
她有些吃惊,“今日是你娘忌日?”
“不是,那日她对我说会回来,可是自那日起,我再也没见过她,我问起父王,父王说就当她死了。”
月亮越升越高,月色却显得越来越苍白,她本来还想侃他一番,感觉到他神情落寞,一时默默无语,两人并肩坐着,一时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埋葬在心底的人。
树影拉得很长,疏影斑驳下,隐隐可见两人的影子交叠一起,无端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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