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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笑,终松开了手,缓缓的退后,退入那片接连天地的雨幕里。
空旷的官道之上,一人一车,兀立雨中。
杀戮已开,六宗相残,信任在此时已单薄得如同一张纸,连他亦在提防卫锦杀他以取木宗之血解开封印,他又如何能苛求卫锦信他!
无尘子呆立雨中,便见天空中一道白光划过,他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忽然一僵,却只见眼前枯树之上一道人影,仿佛是生长在树上的一节枯枝,杀意却轻易的透过轰鸣的雨帘落在心头。
长剑出鞘,雨水划过他白皙美艳的面容,那妖娆的眉眼却散出冰冷的杀意。
乌亮亮的雷电划过天宇,剑芒刺破雨幕,风声呼啸,两道人影如离弦之箭,飞掠的刹那,寒芒闪烁,那黑衣人便如朽木般轰然落地。
雨水滑落在无尘子白皙的掌心,洗净血水,便还剑入鞘,眉眼安静。
雨水冲刷着尸体,混着腥涩的血渗入大地,转身,却见卫锦肃立面前,静若玉雕。
“金宗的人已经追来,卫师叔还是尽早调转马头吧。”无尘子冰冷的声音淹没在轰鸣的雨声中,却格外单薄凄恻。
卫锦默然。
金宗木宗杀戮一开,鹬蚌相争,他宁愿旁观,未必求渔翁之利,只不过明哲保身罢了。
他默然,看着雨中的尸首,轻声道:
“金宗弟子掌鬼卷筱陌,主三魂七魄阴阳五行……你不想替归元子报仇么?……与其让这些血白白流入大地,何不解开封印继承鬼卷的力量?”
“不。”
无尘子白嫩的面容此刻却安静的仿佛一张平静的画卷,目光掠过那一片浓云滚滚的天边,忘了言语。
……承袭六卷天书,便注定了要做一生的提线木偶,命运牵扯着那细细的丝线,一颦一笑,跳跃旋转——可这一辈子,他唯一从未想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违背教义,剪断背脊上的哪一条丝线……
“师叔不记得封印祭祀时说过的话了?”
无尘子纤细悠远的声音淹没在轰鸣的雨声里,却仿佛并不等待一个回答,转身,便如木偶一般僵硬的走进雨幕。
封印祭祀时说过的话?
卫锦愣在雨中,笑得清浅。
这许多年来,他说过的话太多太多,真的假的夹杂在一起,怎么能记得清楚。莫不是说了什么一辈子不背叛玄教,一辈子不同门屠戮,一辈子谨守教义,用性命守护那个莫名奇妙的玄教之神?
只可惜……这些话说得出口,却连他自己也未必会信。
白皙的指尖插入那尸身的背脊,便蘸了鲜红的血,在苍白的手臂上划出一串纹络,薄唇轻启,吐出魔魅的音符……
无尘子要谨守教义,那便让他以血肉之躯去与金宗搏命便是。
可他不一样,他是卫锦,他还想活下去,所以他必须变得强大。金宗的封印之血摆在面前,若是此刻还要伪装那一副神圣的样子,不是高尚,而是愚蠢。
淡紫色的血液飞快的渗入肌理,带来一丝丝刺骨的灼痛,他眉峰紧蹙,唇角掠起一丝魔魅的笑容——
开启六卷封印,便解开束缚与灵魂中的魔鬼,终丧失人性,堕入魔道……
冰冷的脸颊氤氲着单薄的紫光,卫锦赤红的眼眯成细线……
成魔么?若是能活下去,成魔抑或成佛,又有何区别。
雨声萧瑟,车帘一抖,沈青柠颤抖着躲进马车的角落,紧闭了双目,却无法隔绝脑海里阴森的画面——卫锦那双赤红魔魅的眼,仿佛嗜血恶鬼,竟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车帘骤然挑开,卫锦钻进马车,沈青柠身体一抖,见了他阴冷的眼,褪去了赤红,却依旧阴森冰冷。
雨越下越大,卫锦调转马头,直跑出了一天一夜,隔日终于进了淮安城。
随意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卫锦便开始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睡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勉强喝些清粥,便又昏迷不醒。
沈青柠趁他清醒时问他几句,却只说‘有些累了’,随他这十年来也未曾遇过卫锦生病,却只能静静等待。
夜色渐深,沈青柠又喂他喝了些水,探了探额头,依旧高烧,却终是无法,只吹熄了蜡烛,一掀锦被钻进他的怀里,迷蒙中睡去,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却忽被卫锦的梦呓之声惊醒。
卫锦的脸色红的吓人,迷茫中怎样也叫不醒,却觉得他的小臂上一阵浅浅的紫光,便掳开他的左臂,却见了一道深紫色的诡异图腾,散出淡薄的紫光旋转流动,仿若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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