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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已经在朝堂上站了那么久,又正发着高热,现在自然难免会虚弱疲倦。宋戎小心地替他盖上锦被,细心地将被角扯平,握着那只手臂轻轻放下去,轻声开口:“清光家学渊源,平日也很喜欢读书么?”
“闲时翻翻罢了。”
苏时倒无多少睡意,只是觉得倦怠乏懒,索性任对方生疏却又亲力亲为地折腾着自己,垂下目光淡声应了一句。
持续的高热叫他的喉间有些干涩,忍不又咳了两声,宋戎已将一旁晾着的清水端过来,极自然地一臂揽过他的肩颈,将碗沿轻抵在他唇畔。
看着陆璃仿佛不为所动的反应,宋戎面上沉稳,心中却忍不住激烈地砰砰跳起来。
今晨他过去看,见昨夜的饭食陆璃丝毫未动,才想起对方双腕只怕疼得厉害,根本拿不动筷子,禁不住懊恼了许久自己的粗心大意。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几百次,只期望对方不会因此觉得受了什么折辱,多少能喝点水,吃下些东西,身体才能有所起色。
僵持须臾,陆璃终于轻声道了句谢,微低下头,借着他的手抿了两口水,
宋戎目光微亮,扶着他小心靠回去,手臂缓缓抽离,肤间却像是依然残留着那具身体透出的顽固高热。
他心里蓦地生出些不忍,却还是迫着自己狠下心,半蹲在榻前,迎上那双清净琉璃般的瞳眸:“《明君鉴》,清光闲时也会翻翻吗?”
心头蓦地腾起浓浓警醒,苏时目光忽凛,寒意瞬间刺透了高烧下难得的柔和水色,如电般斩向眼前的摄政王。
宋戎岿然不动,依旧抬着头,子夜似的深彻双瞳稳稳迎上去,再不见丝毫方才的局促笨拙。
“摄政王问得太多了。”
声音冷峭下来,那双眼睛里重新显出拒人千里的淡漠,之前的所有努力,仿佛须臾间毁于一旦。
宋戎却依然不敢退。
他其实不喜读书,除开兵法战策,知道的书名便已寥寥。可这本书,他却要比旁人都更清楚意味着什么。
《明君鉴》是本帝王书,由轩朝开国之君亲笔所作。里面写的是治国之策,讲的是帝王之道,除开太子,连其他的皇子都不能哪怕稍览。
那天在相府的书房里,他看到了这一本书,似乎还时常被翻阅,做了细致笔记,却也并未多想毕竟圣谕称陆璃有不臣之心,一个有心谋反的臣子手里拿着这本书,简直再正常不过。
可直到今天亲历朝会,听见众臣对陆璃的指摘控诉,他才恍然觉出一桩不容忽略却又无人提起的事实。
陆璃能够持剑逼宫,能够当着先帝的面手刃贵妃,举手间便轻易灭了左相全族。
他若是要反,早就该反。
“你不想谋逆,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坐上那个位子……”
嗓音不觉喑哑,宋戎艰涩开口,迎上那双寒镜冰凌般的眼眸,单膝朝他跪下去:“右相,你是在教养帝君,对吗?”
那双眼里一丝寒意闪过,电光石火间,陆璃一手已扣在宋戎喉间,只要一用力,就能夺去他的性命。
宋戎纹丝不动,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
“你不准皇上去见先帝,是因为先帝根本就无心栽培太子。所有的赏赐礼物,那些书,那些勉励,都是你以先帝的名义,派人辗转送到太子手上,叫他一直以为他有个温柔慈祥的好父亲……”
胸口止不住激烈起伏,那双眼睛里的凌厉寒芒落在眼底,却激不起半分对峙的心力,只余浓浓无力痛惜。
宋戎忍不住握上他的手,那只手上透着虚弱的力不从心,明明是极具威胁的姿态,却已因为一身伤病的牵涉,连力道都已丝毫无法使足。
那双手已连筷子都拿不住,纵然这具看似单薄的身体里依然藏蕴着强悍的力量,也早已无法对自己构成丝毫威胁。
抬手抚上陆璃隐隐渗出虚汗的额角,宋戎声音哑下来,几乎带了些许不忍触及的轻颤。
“清光,你……何至于此?”
陆璃的手一颤,终于彻底卸了力,长睫低敛,那只手便失了力道似的跌进宋戎掌中。
出鞘利刃般的锋锐气势散去,宋戎才发觉对方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栗,方才的强行爆发显然超过了这具身体的极限,反噬已经汹涌袭来。
宋戎能顶得住右相的浩瀚威压,能顶得住陆璃的满眸杀机,却看不得对方虚弱得几近悸栗,却依然要拼死撑住一口气的顽固架势。
于是最后一点坚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