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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王杰希看了看趴在栏杆上的喻文州,说,“我看你面色不好,眼圈发黄,多半是有未竟之事在国内。”
喻文州笑笑,“王兄看人倒是心细如发,只是这竟与未竟,还要看缘分了。”
王杰希抬抬下巴,“谋事在天成事在人。你眼角微挑,高鼻薄唇,生得一副好面相,想必是红颜风流事。”
喻文州想起上船前政府派来的人叼了烟懒洋洋地清点人数,口里念念有词,“王大眼净会给哥添麻烦,好好的北平人不在天津,非得跑到上海来坐船,还有没有人能治治了,老冯行不行啊?”
这位王杰希前辈双眼一大一小,说话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把那俗语颠了个个来说,大约就是负责人口中那位“北平人非要跑到上海来坐船”的“王大眼”了。
喻文州不无尴尬地摇头,“都是我一厢情愿。”
王杰希拍拍他的肩,“事事都看缘分,还有什么做人的趣味?”
喻文州回了房间,张新杰放下他厚重的医学辞典,又去甲板上做健康操了。他们刚刚相识,这位对时间掌控得近乎刻板的室友让他再次感叹人与人真是不一样。
王杰希方才说的话还在他脑里。这人果然有趣,一边看着他面相指指点点,一边又告诉他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喻文州知道这位前辈放弃了前途大好的国立大学农科学位,一心研究天象,居然还能被挑中国民政府的公派留学生这样的传奇经历,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人与人真是不一样。八岁前他认识的,不是父亲那些穿西装戴金边眼镜的朋友,就是母亲那些饮咖啡看洋画戏的朋友。第一个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黄少天。
他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黄少天的,明明他们不过是两年多的玩伴。
从黄少天站在花生巷口的白兰花树下面等他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那棵白兰花树比他们小时候长得粗了许多,夏天的傍晚刚下过雨,香气混在湿气里飘过来,好像裹了轻纱的梦境。黄少天在路灯下面眨着眼,瞳仁里有条银河。
有一秒钟他想,要是黄少天能一直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或者不需要等到那么靠后的时候。八岁时黄少天给他披上雨衣,拉起他冲进大雨里的一刻,他想说的是什么,现在想来也感触颇多。
夏日里的广州多雨,和黄少天有关的记忆似乎浸润了水汽,从六年前站台上的告别开始,压在胸腔里流淌成汹涌的思念。
十岁那年搬走的是他,黄少天却先一步跳上车离开。他成了那个被留下的人,他知道被留下的滋味。
所以十四岁时他上了火车,没有往站台上看,甚至没有坐靠窗的空位。他不知道黄少天是不是还在那里等他从窗户里向他挥手,是不是会难过,是不是会像当时的他一样,等有人走过来提醒,才愿意回去。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二十岁的喻文州在去往法国的轮船甲板上望着眼前沉寂的海,漆黑的夜空里暗云层层叠叠,没有月光。
二十岁的黄少天会在哪里,做着什么,会不会也在静谧的深夜里想起过同他牵着手走在条麻石巷里的,八岁的喻文州。
王杰希在巴黎只呆了一年,对大大小小的街巷却是烂熟于心。喻文州提着箱子跟着他后面,心想这的确是个人物。
王杰希告诉他哪里的咖啡好,哪家博物馆的画值得一看,塞纳河北称“右岸”,整个巴黎的繁华全在那边,但不是穷学生能常去的。
后来王杰希早他一年毕了业,眼看日本人占领了东北多年,在北平城外虎视眈眈,不少留学生热血沸腾,国内环境凶险交通又极其不便,急得在例会上跟人辩得唾沫横飞。王杰希倒在一边阖了眼,只字不提回国的事,还跟着教授带起去年刚来的孩子,一派心平气和。
他私下里跟喻文州说,“欧洲迟早也不太平,德国佬发了病,意大利人跟屁虫一样在后面,你以为谁能独善其身?活好自己最要紧,留着这条命,你就还是个堂堂的中国人,不然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去做炮灰,有个屁用。”
喻文州佩服他这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心气,可天的确是一日比一日暗了。他常去塞纳河南岸的旧书摊买书,这里没有北平东安市场的旧书摊大,摊主却牛气许多,自己也捧了书坐在小凳子上研读,读到入神处唤三声才有一声应。他想起朱先生游记里的话: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
这几月来书摊的数量越发稀稀落落,他夹着刚买的书去左岸的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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