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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要稍稍运动就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都说我这是哮喘,也可能是气管炎。这是我五个健壮的哥哥没有的毛病。所以从小父母和哥哥就给我特殊待遇,他们的眼神里常常流露出对老幺的怜爱之情,但男子汉是绝不需要那种眼神的,那反而让我更自卑。
母亲对我很好,好得有些过分。她最怕我感冒,因为一旦伤风着凉,我就会剧烈咳嗽,然后开始哮喘,咳得母亲焦急不安、心神不宁。为了给我治病,她带我跑了不少地方。先是上大医院去看,大医院治不好,又去乡里搜罗那些土方偏方。只要听说有什么法子能治哮喘,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母亲都要逼着我试一试。
记忆中最荒诞的治疗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采用特殊的方式来吐痰,就像《神雕侠侣》里的裘千尺吐枣核钉一样,把痰含在嘴里酝酿好了,再瞅准一个目标,爆发力十足地喷出去;还有一种是把明矾化在醋里,让我一仰脖喝下去,那怪味直熏得我恶心反胃,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块儿,跳着脚转圈……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后来上中学时读到鲁迅先生的小说《药》,我当时那个后怕呀,暗暗庆幸母亲没读过鲁迅小说,不知道华小栓吃人血馒头治痨病的事,否则……想到这里我就寒毛直竖。
童年的我身上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这是一种自卑的气味。哥哥们被熏得不愿靠近我。可这种气味越来越浓烈,身体却也没见好起来。秋冬寒风一起,我又开始咿咿呀呀地“拉二胡”。
晚上睡觉也是母亲陪着我,因为哥哥们都不愿意跟我睡。我总是带着吱吱呀呀有如二胡一样的声音进入梦乡,这让他们不胜其烦。有时候他们会过来推我一把:“老六,闭嘴!”直到我尴尬地醒过来。
为了我的病,母亲以泪洗面,我见她悄悄捶着胸口跟父亲抱怨:“对不住老六,不该带他来世上受苦,他这身子骨,将来可怎么找工作怎么娶媳妇……”父亲鼻子里哼一声:“哭什么?老六要真是个熊包,我养他一辈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起锚(2)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父母的话让我无比地恨自己。那时候我还小,还想不到娶媳妇那么遥远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明白:因为是老幺我最受宠,可是又与别家的老幺不同,这种宠爱不过是一种可怜罢了。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激动地喘起来。
六岁那年,我上小学。上学第一天,母亲带着我去见了班主任。只见她和班主任耳语了几句,班主任的眼睛扫过我的面庞,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当孩子们一窝蜂冲向操场时,我便被老师拦住:“你娘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这些活动你都可以不参加,就在场外休息吧。”滚铁环、扔沙包、打弹弓,都没有我的份,看着男同学们滚打在一起,我只能在操场边装作毫不在乎地望着天,或者蹲在角落里数蚂蚁。
和同龄的孩子打闹是被禁止的,其实哪怕出去转转,母亲也会担心我中途出事。“翟墨,过来,我们踢球少一个人!”“翟墨,你有没有弹弓,打鸟去!”每当有孩子在我家门口发出这样的召唤,母亲就会非常委婉地帮我拒绝:“翟墨他身体不舒服,你们去吧!”
1975年冬天,特别冷,母亲到学校来看我,见我有点哆嗦,便径直走向了班主任办公室。第二天老师就调动了座位,在同学们注视下,炉边的温度把我的脸烤得发烫。但我很清楚,绝不是炭火让我的脸发红。
此后的每个冬天,火炉边的位置肯定是为我留的,我觉得连班上的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翟墨,你是个弱者,你他娘的是个弱者!” 我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用铅笔在作业本上无聊地划动,只感觉一股热血在往脑袋上涌,眼睛都有些发酸发胀。每次听到有人在说,某某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时,我就会下意识地想到是我,就会不自觉地躲闪别人的目光。
教室里的冷清和操场上的喧腾被玻璃隔成两个世界,阳光映照着孩子们脸上的欢笑,是那样美好。而我被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抛弃,只能做一个病弱的旁观者,默默躲在阴暗的角落承受着孤独和寂寞,心情像溺水一样沉到谷底。而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会条件反射般迅速离开窗口,回到座位上拿起书,背挺得笔直,脖子骄傲地高昂着,装作一门心思温习功课,无视陆续走进来的同学们。
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在海上航行时,有时几个月时间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甚至见不到一只动物,那时我就会想起我的童年。按照父母的说法,我能够顺利地长大成人,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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