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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颜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白细胞淤积,正在抢救。”凌素素的声音其实还算平静,也没有完全丧失风度和理智得嚎啕大哭,但那种从心底升起来的绝望,却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时刻吞噬着她世界里的所有乐观积极的光亮。
“你别这样一副养不活了的样子。”迟颜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其实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别扭的关心,“他醒了之后还需要你照顾,你倒了他还能靠谁。”
凌素素一边笑一边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笑意清浅,仿佛已经看淡了一切。之前儿子刚刚查出生病,她还没什么危机感,尚有力气去找前夫大闹一场,现在,当她突然真正的意识到死神距离她的凌云有多么近,近到随时可以带走他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四十几年都成了荒诞的笑话,她所在乎的,追逐的,其实连粪土都不如,而那些真正重要和珍贵的东西,却已被她愚蠢的弃之敝履,伤到不能再伤。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当年照顾你爸爸,在医院忍受白眼以及担惊受怕时的心情了,的确不好受。”
“你是要我感慨我们俩同命相连,还是冷笑着对你说一声‘报应’?”
“你想要怎么想都是应该的,的确是我欠你的。”凌素素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破碎的笑容。
她认了,她自私心狠,市侩拜金,这些她都认了。如果她用余生忏悔,如果她向女儿认错,如果她尽全力去弥补当年自己犯下的错,那么上天能不能收回降在她儿子身上的惩罚?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那么小,那么天真,那么善良,那么无辜……
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宣布隋凌云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但必须尽快寻找配型的骨髓,否则这样的情况只会继续恶化下去,而他逃得过这次,却不一定能逃得过下一次。
迟颜和时经纬默默的随凌素素进了病房,隋凌云的头发因为刚刚开始的化疗,已经掉了大半,稀稀疏疏的,显得有些狼狈,一张苍白的笑脸瘦到只剩巴掌大小,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一见到凌素素,就伸着手要妈妈抱,同时泪水也滂沱落下。
时经纬搂着迟颜的肩膀,两人距离病床有大约一米半的距离,却没有再靠近过去。床头上是一堆母子感人的相拥画面,令时经纬动容,却令迟颜悲哀,难堪,心酸。
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我不在乎,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照顾爸爸,你凌素素去过你的上流社会的阔太太生活,那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根针戳进了心窝里最深最柔软的地方,那么疼,曰曰的冒着血?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只能装作不在乎。
尊严,是她唯一仅剩的东西了……
“姐姐?”隋凌云轻声唤道。
迟颜没想到隋凌云会认得自己,有些讶然,“你知道我?”
“嗯!”隋凌云长得非常漂亮,眨了眨黑黢黢水灵灵的大眼睛,用力的点着头,“我见过姐姐的照片,是妈妈给我看的,她说姐姐很坚强,像奥特曼超人一样!”
凌素素脸一红,有些尴尬,迟颜更是惊讶万分,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跟隋凌云提起自己,而且还是缀上了这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评价。
“你才像奥特曼。”迟颜有些别扭,但内心的坚冰却已经轰然倒塌了。隋凌云的眼睛太温柔清澈,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之感。其实她知道,只要她踏进这间病房,她就一定做不到铁石心肠了。她伸出手,摸了摸隋凌云的大脑壳儿。
隋凌云扁扁嘴,哀怨的撒着娇:“我都成小和尚了……”
“没事儿,头发没了可以再长,反正你长得好看,没刘海儿把五官全露出来也可以秒杀众人。”迟颜不咸不淡的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凌素素的眼眶又酸又胀,她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让迟颜看到自己悔恨交加的泪水?
隋凌云有些茫然的望着母亲的背影,问道:“姐姐,妈妈怎么了?”
“没事儿,妈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占茅坑儿去了。”
时经纬扑哧一声笑出来,捏了捏迟颜的脸:“你瞎跟小朋友讲什么呢!”
“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隋凌云一脸天真无邪的瞅着时经纬,问道。
迟颜脸一红,别别扭扭的说:“是,朋,友。”
隋凌云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男朋友也是朋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