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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自己的女友,觉得她清丽无比。一双皓腕,真的是凝霜胜雪。想她在小舟上,双腕缠着红丝绳和玉石,轻灵地采着莲蓬,真是人间最美的景致。我同她说了,她并不作答,只是抿嘴笑了一笑。远处一只蜻蜓点了一下水,涟漪就那么一圈圈地散开去。在1994年的夏天,我决定留在杭州。
我被她抓去喝茶。她知道我喜欢茶,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常送我一包旗枪龙井。看那如同小旗一般的茶叶在淡碧色的茶水里旋转,就让人想亲自去用虎跑的泉水完整地享受一回。我们在夏日里最热的时候走进了虎跑,泉水顺着山势往下流淌,头顶是枝叶交通的大树。听着淙淙的水声,暑气顿消,一片清凉。我们随便找了地方坐下,点了一壶茶,在寂寂无声中度过了一整个下午。如果真的有条件,一个人应该每个星期到虎跑去喝一回茶。我甚至想,应该从泉水的出口,建一条竹子做的水道,一直蜿蜒接到门口。茶客们在两边坐定了,茶博士就把杯子放在水里顺流而下,自己抄起来就可以喝。那该多好啊!
1995年的“五一”假期,我又去了杭州。浙江大学有一大帮子昆明人,“三八”节曾经访问过南京。我们喝光了青岛路上小店里所有的酒,居然都没有醉,双方约定再战。这次我是专程过去回访的。那天杭城大雨,当我们冲进侧门外的小店时,全身都在淌水。那雨真的很大,打在屋顶,打在水面,打在昏黄的路灯上。整个世界里都是雨声,都是湿漉漉的。从窗口看出去,一片伤心的绿色在阴暗的天底里摇曳。那天喝的是“西湖春”,八瓶“西湖春”。人在那样的天气里只想去喝酒,想念家乡。喝到后来,身上便腾腾地起了水汽,然后再喝到骨头发冷。以前我一直以为杭州只适合浅斟低酌,没有想到这里一样适合豪饮。我开始想家。
前前后后去了杭州十多回。我几乎会讲杭州话了,也不再迷路。我总能正确地感觉到女友家的方向。就在这时候,大学也该毕业了。1997年,我回了昆明。1999年8月20日,女友出国留学。2001年4月,我在抽屉里意外地发现了女友送我的小口琴。那琴很小,只能吹一首“长亭外,古道边”。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的琴声。我想起了她给我的毕业留言:人人只道江南好
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
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
还乡须断肠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南让人断肠,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终生不想再履杭州。
<;P>;火车啊!火车!
想当年,老爸终于结束多年的夫妻两地分居,从新疆和我一起回到昆明。进了家门,他倒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说:“现在好了,这辈子不用再坐火车了。”我听了很不高兴,因为我怀念着在火车的卧铺上爬梯子的快乐,也非常想念新疆乌什塔拉基地里的那几只小白兔。那年,我五岁。
终于可以离开家了,我到昆明南窑车站去坐79次特快北上南京。同学和朋友开学都比我早,等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我。父亲去买站台票,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拥挤而肮脏的车站,车里却响起了《小河淌水》的歌。女高音气若游丝,一唱三叹,到了“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一句时,几不可闻。我的心皱作一团,拼命地眨眼睛。火车的汽笛遥遥传来,声音凄厉,不堪入耳。那年,我十七。
第一个春节到了,80次列车从上海缓缓出发,速度却是让人心焦的慢。我无心打牌,只想时间飞快地过去,三夜两天的时间却似乎永远过不完。车厢里超载百分之三百,列车员在记录上这么写的。往往是上一趟厕所回来,又到了该上厕所的时间了。列车员用小推车开路,嘴里咒骂着,像驱赶牲口一样驱赶着满车厢的民工。入夜,我散了一圈烟,听了听民工的故事,当询问到他们未婚妻的时候,他们却无一例外地脸红了。我倒地就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四个民工在地上抱作一团。车到湘潭,50米的月台上站满了人。列车员叉开双腿站在门框上,用手里碗口粗的木棍拼命地打汹涌而来的人头。民工们用手护着头,顽强地从他胯下钻上车来。他们想回家,看看父母和爱人。我拉开车窗,从窗口里往车厢里拖人。车里的民工愣了愣,也一齐帮我。列车员对我怒目而视,看见我的校徽,终于没有打我。那年,我刚满十八。
“五一”节到了,南京到杭州的车前却是像春节一样多的人。车门前的人拥挤不堪,一起去杭州游览的同学眼看无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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