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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横梃追入,竟即翁侧捉而箠之”。丈夫见了她,像小鸡见了老鹰。江城用自己的泼悍,将封建家长的威势,三从四德的法规,至高无上的夫权,统统踩到脚下。江城之“悍”,用到公婆身上,用到父母身上,用到丈夫的朋友身上,导致公婆与她分家,父母被她气死,朋友们再也不敢登门。江城的“悍”,照蒲松龄构思乃前世注定,因为江城前身是佛前小鼠,被高生的前身踏死。但在一定程度上,江城的泼悍是封建时代的妇女对压迫的畸形反抗。蒲松龄曾在“异史氏曰”说:“每见天下贤妇十之一,悍妇十之九。”他还曾在《夜叉国》中说:“家家床头,有个夜叉在。”封建纲常越来越显示其软弱性,越来越受到妇女的各种形式的反抗,耍泼施悍玩嫉妒,是不得不采用的手段之一。
江城驭夫,“妒”是主要特征。江城之妒,是妒之极,也是妒之智。江城的丈夫属于那种“既熊又不老实”的角色,他两次“红杏出墙”都被江城捉个正着。第一次,江城得知受父母之命跟她分居的丈夫通过李媪招妓,就机智地先制服李媪,从媪的“神色变异”断定她心中有鬼,用语言恫吓,尽得高生荡行始末;
然后她冒充高生喜欢的“陶家妇”亲自侦察,“生喜极,挽臂捉坐,具道饥渴。女默不言”,平时暴跳如雷的江城居然能如此沉着,如此耐心地让高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完全抓住其把柄,再出其不意地后发制人,真是一次成功的偷袭!第二次,江城的“化装”侦察更成功,高蕃托辞参加文社,去招妓饮宴。江城立即扮成美少年,自始至终盯着高蕃,仔细地看高生如何与妓女调情:“对烛独酌,有小僮捧巾侍焉。”她装扮得如此高明,人们皆认为这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书生,“众窃议其高雅”,连做丈夫的都没有识破她的化装术,一直在那儿与妓女“倾头耳语,醉态益狂”。一切破绽都落入“胭脂虎”眼中,高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家,“伏受鞭扑”。江城之悍、妒,无所不现其极。而这悍、妒,始终同江城的聪明机智、工于心计并存。
江城对渔色丈夫惩戒本无可厚非,但她的虐待狂又令读者怵目惊心:“摘耳提归,以针刺两股殆遍。”江城之“妒”,是占有欲的表现,也是刚强的妻子对二三其德的丈夫的有力报复。这“妒”,几乎可以说是男女不平等的婚姻爱情中女性的自觉反抗,正如江城不合情理之“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对封建宗法制以毒攻毒。但是根据作者的正统观——男子可以寻花问柳,女子却必须不妒;家长可以随意干涉青年夫妇,直至“出妻”,妇女永远要俯首贴耳——江城当然是妒妇、悍妇,是不可容忍的夜叉。
《歌德谈话录》有言:“艺术的真正生命正在于对个别特殊事物的掌握和描述。此外,作家如果满足于一般,任何人都可以照样摹仿;但是如果写个别特殊,旁人就无法摹仿……每种人物性格,不管多么个别特殊,每一件描绘出来的东西,从顽石到人,都有些普遍性。”聊斋“胭脂虎”似的妒妇,就是很别致的“个别特殊”。除江城之外,还有《马介甫》的尹氏,《邵女》的金氏,《阎王》里的嫂子。似乎蒲松龄对妒妇有特别浓厚的兴趣,《马介甫》篇末还集中了中国古代关于女性妒嫉各种典故的来源,一句一典,如数家珍,几乎成为一篇文言“中国妒妇史”,对此社会现象有研究兴趣者不妨一读。
姹紫嫣红的爱情百花园(7)
聊斋爱情的重要特点是它不像话本小说那样,纯粹写实,述说男女间悲欢离合,而是着眼于诗意美和空灵美的创造,聊斋爱情常有诗意化氛围。《晚霞》像是歌舞剧,晚霞在龙宫一出现就带着迷人的风采:“振袖倾鬟,作散花舞,翩翩翔起,衿袖袜履间,皆出五色花朵,随风飏下,飘泊满庭。”晚霞和阿端的幽会
地点是地上的莲花池,叶大如席,花大如盖,落瓣堆梗下一尺多高,荷叶幛蔽,莲瓣铺地。《白秋练》写书生和白暨豚的爱情,他们以诗传情,以诗疗病,诗和爱情构成男女主角的生命主体。《宦娘》写人鬼恋,音乐和爱情构成男女生命的主体。其他一些聊斋名篇《连琐》、《荷花三娘子》、《西湖主》都情景交融,像一幕幕诗剧,一幅幅美丽的水彩画。
歌德说:“诗人之所以是诗人,就因为能从平凡中发现诗。”蒲松龄之所以是个了不起的小说家,在于他能从各种各样的爱情中发现诗,用诗化笔触描写爱情。
当然,聊斋爱情有鲜明的封建特点,蒲松龄欣赏男性中心,欣赏嫡庶和美,双美一夫,强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聊斋写过不少“双美”故事,两个女性跟同一位男性发生感情纠葛,或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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