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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重简朴,花岗岩碑座上刻著他将为千古传诵的名句——「匈奴未灭,
何以家为?」
豪迈壮语犹在耳边,人却已不在。
这天,在下雨,瓢泼大雨,天上都是阴沉黑云,闪电不止。司马迁撑著伞,
却无法给老将军点上纸钱,雨这麽大,火星瞬间就给刮熄。
南郊,天色将晚,四周墓群静寂而沉默,空气湿冷,老将军的墓在山顶上,
一眼向下望去,除了白皑皑的冷清萧瑟,除了迎风剧烈摇摆的松柏,再没有其他。
还记得去年今日,此地多少官宦英雄名流墨客感慨万千,沧然泪流。在这世上,
究竟有什麽敌得过时间?
「李将军,子长与你在朝堂上虽无交好,但在小时候,家父就常跟我讲起您
骁勇忠义大战匈奴的事迹,我一直景仰您为人,虽然我只是个连战场也没去过的
文官,但倘若国家需要,我也愿学您投笔从戎,马革裹尸还。」
司马迁从竹篓里提起一壶酒,慢慢浇灌在墓座之上,郑重言道:「这壶用淮
河水酿造的好酒,是我从南方一路带来,还请大将军先饮。」当水和酒混凝一起,
酒香四溢,好酒原就该和知音一起喝才豪爽痛快,司马迁仰起脖子将壶中余酒灌
入口,辛辣甘美同时逼上心头,不由痛快而笑,扬手抛开空壶。「江山如此壮丽
多娇,无数英雄竞折腰。」
——「好个英雄竞折腰。」
带著微醺酒意,与苍凉心境,懵懵然看著眼前这个人,与自己一般以酒祭奠,
这酒香,才真是百年佳酿,宫廷御用。
李将军,你在天有灵,也该看见您为之而死的人也来看你了——
「陛下……」定定看这个人狂气中难掩肃穆,侧脸好像刀刻一样锋利锐利,
当那双往往如雷电一样蛰猛俯视臣民的眼注视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也有
著从没见过的感伤,才慢慢发现他原来还有一颗人的心。
「为什麽要纵容霍将军杀害李敢?为什麽宰相李蔡一句对先皇不敬就要抄他
满门?为什麽要为一个新宠就将一国之母你的皇后废黜?——」
於是把对人才能说的话,统统都说出口了,带上谴责和骂的意思,其实才喝
了一口酒,却在壮胆犯著抄家灭门的死罪,为什麽不能说?忠义良言从来都是被
利用来戕害自己的利器,但此时,在这个墓碑前面,司马迁什麽都敢说。
大汉皇帝,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片茫茫雨里,他高大而不可摧折,有超
越英俊这种肤浅的猖狂魅力,他自己撑著皇家的帛金伞,静静站立,远比常人宽
厚的肩膀湮出黑色雨迹,他竟然就那样站著,好像根本没听到小小太史令的胡言
乱语,甚至当司马迁索性劈里啪啦扔掉手中伞,劈里啪啦开始登梯子上梁更发疯
发狂指戳著他心口,开始按著年月日一一历数他的暴戾残酷给人民造成的种种危
害,刘彻才开始转过皇帝的头颅,他的感伤就快了无痕迹,眼前人却仍旧不知死
活;这个全然被冰冷雨水浇灌著,头巾、衣服、眼睛都皱成发抖的一团、说话声
音永远是中正而冰冷的人。
「连时间都记得这麽清楚,朕杀过的人究竟有多少个?」
皇帝说著残酷的玩笑话,他从不在乎自己杀过多少个,但眼前湿淋淋的生物
为什麽令他感到焦躁?又有点想打这个书生。
——「李广将军自刎的时候,一定是已经对您不抱希望。」司马迁说著他一
辈子都想说但都从不能说的话,今天终於能够亲眼看著大汉骄傲的帝王,说出这
些话,尽管身体非常寒冷,但心里却在蒸腾热气,尽管这个人衣服乾燥暖和,但
他有一颗冰冷的心,他再也不可能觉得暖和为何物。
「为朕而死,是他的光荣。」没有人敢跟刘彻这样说过话,在司马迁的行为
里,他不是他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如同他将成为他通史里一页墨迹,刘
彻突然想到那晚,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出那样的事,这个在情事里总是滑稽表
现的人,像拥抱女人一样小心温柔地拥抱了自己,为什麽没有杀他?为什麽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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