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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孤光!
当初未曾将你生吞,反而将容玉中的天地圣气送你,真是沈栴檀一生最悔之事!
“咳……咳咳……”他这老朽的身躯不知在什么时候中了寒毒,他也懒于追想究竟是何时中了算计,目前唯一紧要的,是向陆孤光追回“韶华”,吞食“韶华”之心,得回自己年轻的躯体。
这又老又丑的身体,他真是一刻都忍受不了,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却偏偏还要忍耐习惯。
该死的女人,明知“韶华”是他救命之物,竟然先一步将它擒走,她果然恨他,恨到见不得他死,非要看他生不如死!
篝火微微飘动,夜里愈凉愈冷。
他越想越恨,越恨越是怨毒,不由得毫无倦意。
凄冷的黑夜,四周湿润的树丛,一点一滴坠落的夜露宛若雨水,清冷如冰,落在他滚烫的背和手指上。
沈栴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僵硬的颈骨,眼神一扫,又看到了那团冰冷的毛团。
他轻轻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又摸了摸它。
绒毛触指温暖,指下小小的躯体仍旧是僵冷的,它真的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第二日清晨,篝火熄灭,沈栴檀站了起来。
一身粗布衣裳都被露水打湿,冰冷沉重的挂在身上,让他走得越发困难。他改走一条更荒凉的小径,通向大山深处,这连绵不绝的凝碧山,大小山头十余个,山谷溪涧无数,谁能知晓背生双翼的陆孤光会飞去哪里呢?
他却仍咬紧牙关徒步寻找。
不远处传来一声鹿鸣,他停了下来,向山坡望去,陡峭的山坡上缓缓走过几只梅花鹿,两只小鹿静静的跟在母鹿身边,黝黑的眼睛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点怯意。
母鹿缓缓走过,步态优雅,有时候回过头看看小鹿是否跟上。
他沉默的站着,等鹿群离开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这条小径的确是上山之路,没过多久就已十分陡峭,他困难的攀爬,两个时辰之后,攀上了山顶。但这座山却不是凝碧山的主峰,不过是区区山包,沈栴檀攀上山顶,唯有山风拂面吹来,山顶不过生着寥寥几颗矮树,竟连杂草都没有多少。
他举目远眺,莫说陆孤光,举目以下,连蛇鼠都不见一只,旭日柔光洒遍山川,徒见山岚袅袅,气态如兰。
不知怎地,他在那山头坐了很久、很久。
遥远的山谷有箫声隐隐传来,不知何人在吹箫,沈栴檀目不转睛的听着,山风掠过衣襟,苍老的白发飘过眼前,他低下头来,一双蝴蝶自杂草间飞过,颜色淡淡的,并不怎么好看。
呜咽的箫声如泣如诉,他终于站了起来,慢慢下山,向箫声之处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见到了吹箫之人。
吹箫的是住在凝碧山周边的一位读书人,这日恰好到山边水潭中钓鱼,见山中竟钻出个如厮老朽的老者,甚是惊讶。沈栴檀不能说话,只能蘸水在书生木船上写字,问他箫声为何如此凄噎?
书生笑答,自幼家贫,爹娘含辛茹苦供他私塾,上京赶考求取功名,他不复众望,自小在左近便有神童之名,又娶了京城贾家的小姐为妻,不久前更高中进士。奈何前日金龙乱世,烧了官府宫廷,那高中的卷子名册都已失落,主考官更身死其中,今年年试作废。龙焰火烧城内,除他外出在外,贾家上下无一幸免,化为焦炭。
孑然一身,功名利禄如花美眷都已成云烟,他大彻大悟,回乡种田,打算陪伴爹娘终老,不再出山。
“悟了?”沈栴檀默默听完,写道,“当真悟了?”
书生大笑,“悟了,也可能是误了。莽莽浮生,瞬息变化,何事不能戏弄你,你又能戏弄何事?我不过区区众生,何必强求堪破红尘?”他悠然喝了口米酒,“能求得心安,说得服自己,日子还能过下去,也就是了。”
“仁兄箫声如泣,心有不甘。”
“笑得久了,说不定也就淡了。”书生道,“侥幸尚有双亲,侥幸我尚未死,怨天尤人,撕心裂肺,难道就能让我更好过么?经历大难,方更应珍惜所有。”他凝目平静的水潭,“我打算一生在此终老,是真心实意。”
沈栴檀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书写:此地甚美。
“这里是我的家乡,自然没有一处不美。”书生道,“老丈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来找一人。
“不知是什么人,如果曾经见过,可为老丈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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