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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散发着一种受虐待的,猥亵的气息。而妹头,妹头却是他的小朋友。这城市里,小学生称自己的同学或者伙伴,是称为小朋友的,妹头就是这样的小朋友。
就像方才说过的,班上的男女生是不说话的,完全是陌路人。但事实上,彼此之间是有着一定的了解。谁住哪爿店面楼上,谁又住哪条弄堂里面,他们的母亲或者祖母也许就是熟人,在一个菜场买菜,在一个公园里早锻炼,或者在一个居委会里供职。甚至你很难断言,他们在课余时间里是否也是这样互不理睬。总之,他们这样完全不说话,是有些装样的,有些故作姿态,但也是不得已。没有谁敢在学校里搭讪,这样,他们的名誉就算完了。但是,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很咋的女生,她们大多有些没心少肺的,长的呢,又不那么具有女性的特质,就容易使人们放松警惕。有时候,当男生们在说着什么——当男生们说着什么,女生们并不是完全不听的,某些时候,她们会听得相当专心,教室里就有了一股凝神屏息的空气——这时候,那些很咋的女生竟会忘乎所以地,发问一声,或者搭上一句。这真是骇世惊俗的一刻,男女生双方都傻了眼,笑也不好,不笑也不好。由于她们搭话搭得那么自然,就使有的男生也昏了头,接口令很快地也对上一句,这可不就说上话了吗?这可不就犯了大规了吗?于是,教室里终于轰然起来,森严的对垒局势便有些松动了。她们是班级里少不了的宝贝,而每一个班级,都会有一些女生来担任这样调和气氛的角色。有了她们,男女生之间的对话,就变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
他几乎是对本班女生毫不认识的,甚至叫不出她们的名字,他眼睛里只有七○届的拉三。而自从他对七○届的拉三起了嫌恶心之后,她也退出了他的视野,他的视野里就再没有女生了。他只和阿五头要好,要好得有些缠绵。他们互相勾着颈脖走路。那年月里,小男孩也兴勾脖子的。他们勾着颈脖,走到人民广场,挤坐在一根水泥的隔离桩上面,讨论他们所看过的书。人民广场上方的一片天空,是少有的辽阔,心就变得十分旷远。广场四周的市声,漫到这里已经偃伏到地面上了。只看见那些甲壳虫大小的汽车往来着,悄然无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扩得很散,浮在他们的顶上。他们被这广阔感动了。住在城市中心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大,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远,他们从来没有放开过视线。他俩可算是找到了个好地方,好让他们的心翱翔一回。有时,天上会有一只风筝,放飞的是一个山东老头,坐在另一根水泥桩上面,手里握着一轴线,慢慢地放着。等那风筝成了一小点,便停止了。就这么坐着。也不像他们那样仰脖子望他的放飞物,而是低着头,想着心事。等暮色起来,天黑了,才一点一点,顺了风势往回收。这时,他们也该回家了。起身走了一段,身后远远传来扑拉一声,回头看去,原来风筝落地了。那声音其实不大,但却特别清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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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妹头进入了他的视野、星期天早上,他去买油条。油条总是最热门的,油锅前排了一长一短两条队伍,他先排短队买了筹子,再接着要去排长队领油条。这就要费些时间了,因为须等油条现做现炸,然后出锅。他正要往队尾走去,忽然,队伍里有一个人,很灵巧地一转身,从他手里夺去了筹子,这人就是妹头。她拿过他的筹子,也不看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排队,再过两个人就要轮到她了。大家都在勤勤恳恳地排队,而他,不劳而获。倘若被人发觉,立刻就要谴责他,并且逼迫他拿回筹子,老老实实到后面去排队。可是妹头,手脚那么利落,没有人看见这一瞬间她做什么勾当。他不敢站在那里,慢慢地装作也要去排队的样子,踅到队伍后面,在一棵行道树底下站着,心却激烈地跳荡着。他认出了这个女生,正是他们班的,平时几乎没有注意过的,没想到,她竟也认得他呢!过了一会儿,妹头走过来了,她端了一个淘箩,里面装着七八根油条,其中有一半是他的。她略有些气急,头也不回地说:快走,后面的人在骂了。他们分开着走了一段,走到路口,正对面是妹头家弄堂,而他家是要过了马路往东走,再拐弯,那一条横马路上。妹头站住了脚,将油条分在了他的钢精锅里。交割完了,两人都拘束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立刻分头,一个过马路,一个朝左转。
从此,他就认识了妹头。他发现在妹头老气的装扮底下,形容却特别的稚气。她的略分开了些的眼睛,睁大时有一种惊奇的表情,她的小样的身材有着孩子似的纤细。她的嘴里总是在吃着东西,一些女生们专爱吃的话梅,桃板,芒果干之类的零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