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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只要他把手伸出去,肯定会敲到那些丑陋不堪地散落在广场四周的三四层小楼。
终于又抛锚大地了。他两个月里吃喝玩乐,尽情撒欢的情景此刻又冒了出来。无边无际的土地,广袤的森林、田野、山川、平原、沙漠、崇山峻岭,潮水般在他眼前一一掠过,记忆里又翻出了美味的什锦羹、鲜蚝、大块的金山鱼肉,丰盛的热带水果勾起他无限的遐思,大海永不停息的繁衍生息。只有到了这里,在这个错乱的现实里,在这个他生活了20个春秋的极不自然的环境里,生命失去了她的律动、她的变幻、她的色彩。
广场上的一切有如噩梦中的场景历历再现。远处东南角上有他的小铺子。斑驳的白漆写就的他的大名在屋顶处十分显眼:.甘特大理石,墓碑,葬仪。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名字在魔鬼的登记册上向自己眨眼时,那份感觉就像是正做着地狱的噩梦一般。像是梦见了死亡:他来参加别人的葬礼,或是来观看别人的绞刑,却发现棺材里躺的是自己。
一个在“庄园旅馆”打工的黑人睡眼朦胧地爬上车子,走到后排专为黑人设的位子上一屁股睡倒。紧跟着,从他翕动的嘴唇里就发出了柔和的鼾声。
车子开到广场的东面,就见壮汉比尔·迈斯勒,半敞着背心,凸起束得紧紧的鼓肚皮,慢吞吞走下市府的台阶,沿着冻得铁硬的街道,拖着脚刮拉刮拉地走远,十足一副乡里人悠然自得的样子。喷水池周围结了厚厚一层冰,喷出的泉水只有平时的1/4高。那水柱在冰光的衬托下,显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街车一辆接一辆咣当当地开到这个大站,司机们跺着脚聚在一起聊天,嘴里哈出热腾腾的气来。一天的生活就从这儿开始了。市政厅边上,消防员们还在消防车库的上面睡觉,拴着的大门后面,可以听到马蹄咚咚敲地的声音。 。。
《天使望故乡》 第七节(5)
一辆装得满满的大车从市政厅门前拖过。这一段是个下坡,拉车的老马小心地向后仰着身子,把车拉到早市上去。早市位于东南部,门前是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路,刚好将甘特的铺子和市场以及监狱分在两边。街车继续向东开,远远地,甘特瞥见小路那头的黑人居住区,此刻那边正是炊烟袅袅。
街车沿着学问大街疾驶。前方,是黑人区的上端和白人区连起来的地方。街车在那里拐个弯,驶进长青街,向北直驰。街的两边,一边是盖满尘土的石头房子,另一边是傲然挺立的橡树林,林中无可奈何地立着一座已近破旧的灰色建筑。那是鲍门教授设立的女子学校,如今已经停办。再拐过一个弯,到了位于山顶的伍德森大街,车子在街角停下来。车站边是“长青旅馆”,看上去像个早已被遗弃的巨大的谷仓,冷冷清清的,这地方从没有赚过钱。
甘特将沉甸甸的行囊提在胸前下了车。他在街口把包放下喘了口气,然后向山下走去。脚下是没铺过的土路,被他一踩,冻土块纷纷往下掉。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要陡,也更短些,只有树木显得高大神气。他看见邓肯穿着衬衫走出门廊,弯腰拣起早晨的报纸。回头再跟他说话吧,这回时间多了。如他所料,这个苏格兰人家的烟囱里正往外冒着簇簇浓烟,而自己家的房顶上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走下山坡,轻轻推开自家的铁门,不直接走上正门里的高台阶,而是绕到侧面院里的房子的边门。院里的葡萄藤已经干枯了,但还结实,绕在房子上像根粗绳子。他无声无息地走进客厅,屋里散发着一股冻得发硬的皮革味,壁炉里铺着一层薄薄的冷灰。他放下行囊,穿过洗脸间径直来到厨房。伊丽莎正穿着他以前的一件外衣,戴着一只缺手指的毛线手套在炉前拨弄着一小团有气无力的火。
“哎,我回来了。”
“呀,这是怎么说的。”她叫出声来——他早知道她会这样,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好。他伸出手,笨拙地搭在她肩上。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傻站了一会儿,接着,他拿过煤油桶,把煤油浇到木柴上淋透,火苗呼地一下就蹿出了炉子。
“哎哟,甘特先生,你要把我们都烧死呀!”
甘特没搭理她,手里拿着几块柴火,提着煤油桶,大步朝客厅走去。
随着火苗从浇了油的松枝上蹿起来,他能感觉到跑满了烟火的烟囱此刻正在颤巍巍地晃动,那股精神气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被带回了宽广的大漠、巨蛇般的长河、开采过的金矿、满载的帆船、那风顶浪尖上晃动的桅杆,游遍世界的船只带回了这个地球上的精华,热烘烘的热带船舱里挤满了醉人的非洲朗姆酒、糖浆、柏油、快熟的番石榴、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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