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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卓雍湖是仙境。成群结队的斑头雁、黑颈鹤、赤麻鸭,占领了天空和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屿。岸边的牧草新鲜到滴翠,草尖上挑着绿绒绒的羊卓鸟和红艳艳的喇嘛鸟。白羊黑牛,红马黄狗,庄园的石头碉房外,是牧家。
“自从仓央嘉措失踪过一次后,经师曲介就不准他离开单增颇章了。更何况摄政王桑结来了,也就是说,监护和管束来了。桑结是一个严酷的政治家,不可能为顾及一个少年率真的性情、早熟的感情而给政教大业增添麻烦。仓央嘉措只好天天站在碉房错层的平台上,无可奈何地望着湖水和草原那边灯苗一样飘忽不定的人影和帐房,望着飞鸟甚至自由的蜜蜂,望着望着就会唱起来:
金黄蜜蜂的心上,
不知怎么把情人念想,
而我青青小草的愿望,
就是盼着雨露和阳光。
他是随想随唱,用的是门隅山乡的流行歌调,词儿却都是现编的:
压根没见最好,
也省得神魂颠倒,
原来不熟也罢,
免得情思缠绕。
“有时候经师曲介会来到他身边,手拿经卷规劝他:‘尊者,回寝宫听我讲经,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摄政王就该责骂我了。’他有时候听,有时候不听,听和不听脑子里都只想一个人:玛吉阿米。他面对莲花生大师的塑像祈祷:‘你的愿力足以征服西藏所有的魔鬼,现在就请你改变摄政王的主意,给我自由,放我回家。’然而祈祷没有效果,他的自由越来越少,为此他经常给经师曲介发脾气。
登临宝座 3(5)
“作为布达拉宫显密兼通且密法修炼已经步入高乘的大喇嘛,曲介自然领受过男女之间肉体接触的快乐。也知道在阴阳合修的秘传里,精液具有超凡入圣的力量,它会把肉体的欲望引入精神渠道而使信仰成为永恒。但他作为坚定到冷酷的信仰者,拒绝理解凡俗而宽泛的情感,不知道这种情感是精神的父亲,更是精液的主宰。它代表思念、依恋、温暖、纯洁、芬芳、陶醉、柔情蜜意和母亲般的关护。它处在性力和交合之外,也处在欢喜金刚阴阳合修的秘传之外。它引导那些信仰的头脑明白,关于色欲的实施,除了怛特罗密教奥义的鼓动,还有生命对水乳交融的渴望。
“就是为了水乳交融,为了思念和依恋,仓央嘉措又一次逃跑了。他脱掉平时穿的袈裟,换上一件从来没穿过的白色氆氇袍,用一顶大礼帽遮住脸面,溜出寝宫,走出单增颇章,飞快地走向傍晚的原野。前面,有人跪着,他绕开了,再往前,又有人跪着,他又绕开了。这样绕来绕去,总有人跪着,跪着的都是藏兵。突然遇到了两个不跪的僧人,一看就泄气,原来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独眼夜叉和豁嘴夜叉。他们毕恭毕敬朝他做出手势:‘尊者,请回吧。’再一看,围绕着单增颇章,到处都是藏兵。
“逃跑不成,只好装病。仓央嘉措说他浑身疼痛,四肢乏力,口口声声要找门隅措那泶下村的宁玛巴小秋丹给自己治病。新近被摄政王指派为经师的宁玛派高僧久米多捷活佛说:‘小秋丹是我的弟子,他能治好的病我自然不在话下。’久米多捷是名扬山南的藏医,两手在仓央嘉措腕脉上一搭,身体和心理就全知道了,给他开了一种药,叫‘羯摩甘露’。‘甘露’哪里有一点‘甘’的意思,就是苦,苦得他打颤。
“病好了没几天,又开始胡闹。给他授经他唱歌,让他念佛他舞蹈。动不动就会跑到单增颇章碉房错层的平台上,望着湖边草原上的人影和帐房,又蹦又跳,跳累了就睡觉,也不管太阳还在高高照耀。要是经师干涉,他就说你让我去羊卓雍湖边我就念经。曲介和久米多捷活佛都劝他:‘为众生考虑,*喇嘛是不能这样的。’他说:‘我既没有受戒也没有坐床,我不是*喇嘛。’
“为了让他尽快摆脱孩子的任性,忽一日,摄政王桑结来到他的寝宫,摒退左右,亲口把五世*的遗言、‘七人使团’的死亡、叛誓者的伏藏、政教之敌终于显露、格鲁巴的克星已经发出逼人寒光的事情告诉了他。摄政王叮嘱说:‘六路人马来到了浪卡子,浪卡子表面上平静祥和,实际上杀机四伏。尊者的安危就是整个藏土乃至蒙古的安危。听我的话,千万不要走出单增颇章。’然后,桑结带他来到单增颇章最高层的经堂,祈祷过药师、弥勒、文殊之后,桑结和蔼地说:‘来啊,你来看看窗外。’
“从经堂可以看到单增颇章另一边的草场,这里望不见秀丽的羊卓雍湖,却有雄奇的山脉抬升着草场的海拔。几乎所有远远近近的缓坡上,都有白晃晃的夏季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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